693.雨与光
西影厂的事，事无巨细。
西北圈的事，事无大小。
自己的根在这，眼瞅着有可能烂掉的地方，就要赶紧修补。
否则等真烂了的时候，怕是说什么都晚了。
许鑫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杞人忧天。
可既然想到了，自然要提出来。
西北圈的振兴不敢说是什么百年大计，谈不上。但时代在变化，企业要发展，在发展途中总是会碰到许许多多问题。
有的，别人想得到自己想不到。
那别人就会去做。
轮到自己想到了，自然也不会偷懒。
经过这一场谈话，俩人确定了未来西影厂作为西北圈绝对核心之下，这些枝杈树叶的精神文明建设。
只等待西北圈的头头回来后，提上日程，编入课题。
至于这课题怎么做，许鑫就不操心了。
田总的心思深着呢，这点小事对他来讲……压根不是问题。
而这个话题结束后，趁着还没到饭口，俩人自然而然的就聊起来了关于《33天》的上映一事。
送审戛纳之前，许鑫说的很清楚。
这剧本真没什么深度。
别抱什么这部电影一出，就会天下无敌的天真幻想。
而现如今入围名单公布，他的话成了真。
眼瞅着这次去戛纳就是攒口碑的，那么已经吃过一回《山楂树》上映小亏的许鑫自然明白，得学习老前辈们的先进经验。
等戛纳结束，差不多就赶紧上映得了。
热度没散，足够支撑前期票房就行。别想着卡什么日子之类的，没必要。
他这么想，齐雷也这么想。
并且提前已经拉出来了一份院线的电影排班表。
这次的戛纳是四月30号举办，5月12号闭幕，为期13天。
那就往后排呗……
五月有啥电影？
《加勒比海盗》、《功夫熊猫2》、《速度与激情5》、《雷神》……
《加》一直都是国内票房的屠杀者，肯定打不过。
《功夫熊猫》当年可是天朝最火的动画电影，如今续作归来，质量如何不提，号召力肯定没毛病。
《雷神》就更别提了。自从《钢铁侠》之后，漫威开始全面复苏，票房肯定低不了。
至于《速5》……《失恋33天》凭啥能打得过死去活来死去活过来又死又他娘的活过来的大伐木累？
哦对。
5月还有一部在当年创下好莱坞小成本神话的《宿醉》续作，《宿醉2》。
这个五月，怕是杀疯了。
许鑫估摸哪个自己也惹不起。
得，看六月吧。
一看六月，他乐了。
这不是一群软柿子？
国内的电影他直接忽略。
不是盲目，而是自信。
他一个小成本的《山楂树》都能和京圈NO.1打的有来有回，这六月下半旬开始的国产电影保护月里，似乎都平平无奇。
那就……不欺负人了吧。
《动物总动员》要上，国产电影大家去刷这个大BOSS去，我就不和你们争了。
至于前半个月里，除了一部《雪花秘扇》外，其他好像都一般般。
《雪花秘扇》是张子怡的戏。
自从泼墨那事儿之后，她基本已经在国内的圈子里消失了。
这部戏是好莱坞投拍，张子怡想不想借此翻身，许鑫不清楚。但以现在这个阶段来看，已经名不副实的国际张，见到自己也得暂避锋芒。
决定了。
六月前半程。
看看日期……六一儿童节，周三。
六月2号，周四。
黄金票房刚好能赶上个4、5、6、7这四天。
时间还挺完美的。
“那就2号吧。如何？我和金刚狼掰掰手腕去。他只要不挠我，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
听到许鑫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齐雷的眼神还是有些古怪。
他心说……还真是一部电影一个样啊。
明明当年大家刚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导演。
什么都不懂。
什么影视票房规则啦，宣传啦，或者是竞争对手之类的。
根本就弄不明白。
可看看现在……
四部电影之后，他已经是国内标准的一线导演，青年一辈的第一人。这话虽然是玩笑，可语气里已经彻底不见了任何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面露峥嵘之意的自信……
啧。
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他点点头，在万年历上6月2号这天画了一个圈：
“行。这次的宣传费用……反正世纪佳缘的赞助费已经让咱们回本了。我的意思是……你说个数。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导演了，咱们不和京圈比，但如果这次再不宣传宣传，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唔……”
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许鑫觉得没啥必要。
《33天》拢共拍下来才花了不到900万。
算是他的电影里投资最少得一个了。
总不能900万的电影成本，1000万的宣传成本吧？
不现实。
太扯淡了。
“还定五百万吧，我觉得差不多了。”
“太少了吧……五百万也就是常规宣传，我的意思是影院的广告位……”
“太贵，不划算。八百万的电影，你还想着能多少票房？这部电影可没老头当监制，也不是啥主旋律的片子。说实话，在我心里，这个数。”
“五亿？”
看到他伸出了五根手指，齐雷下意识的说道。
然后就瞧见许鑫那都发绿了的脸庞。
夺少？
五亿？
800万投资的电影，撬五个亿的票房？
你咋不去抢？
你当这是山楂树呢？
他一脸荒唐。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齐哥，你心是真的大。”
齐雷也乐了：
“哈哈，这是对你有信心。你拍的电影，要是票房低于两个亿，我现在都觉得离谱。”
“……”
许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无可奈何的丢了根烟过去，说道：
“这次去戛纳的名单就定我，王斯聪，傶薇，文璋，还有唐烟吧。就这几个人。”
听到这话，齐雷点点头：
“好，那我打电话和他们确认一下行程日期，你这个月呢？怎么安排的？”
“选完景，我就给你打电话。空余出来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举行《烈日灼心》的试镜。剧组的摄影导演是李平东，副导演的话……还是勇哥吧。至于其他人怎么安排我就不操心了。”
“好。不过这次可能人要多一些。三月份厂里也招了不少人，前两年过来的新人也都踏实下来了。这次都放到你那剧组里去学一学。”
“嗯。”
许鑫点头答应后，看了下手表。
“走吧，到饭口了。”
“好。”
……
汕头。
汕头海湾大桥。
大桥中段，路政的工人按照200米的安全距离铺设三角锥。
让单向两车道变得只剩下了一条车道。
略显拥挤。
不过还好，这时候是中午一点多，算是海湾大桥通行车流最少得时候。
许鑫带着太阳帽，墨镜，看着放在应急车道处桌子上的监视器，略微的摇了摇头。
抬头对大桥管理处的人客气的说道：
“好了，可以了。谢谢刘主任，太给咱们单位工作上添麻烦了。赶紧让咱们得人把三角锥收了吧，我已经选完景了。”
“啊？这就选好啦？……好，那我让工人们收桩喽？”
“嗯嗯，收吧。实在是给咱们单位添麻烦了。”
“哈哈，许导不要客气啦，你来拍电影，诶，对我们汕头也是一种宣传啦。我们一定配合，努力配合！”
“哎哟不敢当，刘主任太客气了。还让大伙这么一通忙活……”
“都说啦，没有关系啦……”
眼前和许鑫寒暄的这位，是交通运输厅这边，海湾大桥收费站的工作人员。
虽然和老头那个级别还差着一些距离，但如今的他走到哪，也不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城市中某些地方取景，或者想要拿到拍摄许可，联系到这些相关部门后，一听是他，大家都很配合。
汕头也是如此。
一听许鑫在挑选取景地，哪怕明明没确定是汕头，但海湾大桥这边为了配合他，还是用三角锥隔离出了200米的隔离带，然后让这辆在汕头当地租来模拟拍摄环境的SUV停在这，架好摄影机来取景。
不过可惜……
虽然对方待他非常周到，并且得知了自己在取景后，汕头这边的一些领导也很希望他能宣传一下城市形象……
但汕头这边的景色并不适合。
在看了几个镜头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
汕头的海湾大桥取景没有厦门那边的集美大桥合适。
但他没法直说，只能和这位陪同了一中午的刘主任寒暄客套，表示还有几个地方要挑选。
最后看着工人收起了三角锥，整座大桥恢复通车后，两边结束了工作。
而上车后，许鑫第一件事就是对苏萌问道：
“萌萌，让你买的慰问品都买了么？”
“买过了，许哥。90盒水果，按照一人两盒配的。这位刘主任和管理处的其他几个领导还添了两盒茶叶。
感谢横幅也做好了，下午送去。
听到这话，许鑫放心的点点头。
送钱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这些慰问品就是自己表达感谢的方式。
连工人都有，毕竟人家也辛苦了一中午的时间呢。
这时，坐他旁边的李平东问道：
“不满意？”
“嗯，不满意。没有集美大桥好。”
看着窗外的海景，许鑫点点头。
李平东问道：
“你觉得差在哪里？”
“它下起雨来，不美。”
许鑫说出了一个很似是而非的答案。
雨。
是他认定的《烈日灼心》这部片子的灵魂。
这部片子的风格，会被各种雨所定义。
之所以六月份打算开机的原因，也是如此。
如今已经是他从燕京出来后的第四天。
和李平东会和后，大家又连续走了三个地方。而这期间，闲来无事的他作为摄影导演，又过来陪着许鑫兜兜转转。
自然就聊起来了这部电影的镜头构思。
作为摄影师，他得了解导演想要拍出什么样的风格才行。
而许鑫给他的答案就是“雨”。
很王佳卫的回答。
辛小丰、杨自道、陈比觉这三个人出现的场合，要有雨。
辛小丰出现时，他要天空中布满阴云，连绵细雨不断。
杨自道开车时，坐在车里，风挡玻璃上要时而清朗，时而落下雨滴。甚至，许鑫给他设计了很多小动作。比如他开出租拉着伊谷夏时，他和伊谷夏聊天时，天气是一片干燥。但他如果笑了，天空中没下雨，那么出租车就会喷玻璃水。
而当他和伊谷夏互相暗生情愫时，他的世界会下起瓢泼大雨。
陈比觉呢。
则是雾雨。
雨下的不快不慢，但却起了雾，始终看着都是雾蒙蒙的，让人琢磨不透。
这种蒙太奇一般的表现形式，在许鑫的设定里，介乎于真与假之间。
他要的镜头画面就是“穿帮”。
比如前一秒辛小丰和伊谷春在一起时，外面还是阴雨连绵。
但下一秒，当镜头转向了抽烟的伊谷春那时，随着他的话语，窗外却是干爽的天气。
这部《烈日灼心》对天气的要求很高。
因为从《山楂树》拍到下半程，当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自然生成的条件下，通过一些诸如远山、枯树的景色来表达人物心境时……他便抛下了在《秘密》时期，喜欢用很刻意、充满匠气的布景来表达人物潜在内心活动时的方法。
说抛下也不正确。
应该说，他也成长了。
就像是武侠里的独孤求败一样。
从长剑，到重剑，到木剑，到摘叶飞花皆可为剑。
他的创意谈不上天马行空，但却一步一步朝着正确的道路上在走。
而“雨”，就是他给这部电影设定的主题。
他要让观众在电影开始时，以为自己拍了好多穿帮镜头。
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慢慢的，他们也明白了这些“穿帮镜头”的用意。
当李平东听到了他的想法时，第一反应是：
“你想帮助观众提高对电影的审美？”
可他的话却换来了许鑫的愕然。
他并没有这种想法。
只不过觉得这种表现手法很浪漫。
他把观众当朋友。
《烈日灼心》的剧本里有很多潜在的细节。专业的人或许会捕捉到，但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讲，可能不会像那么多。
大家只是走进电影院来看故事而已。
但这次，他想让自己的朋友们……像是亲身参与了一场解谜游戏一般。
虽然在游戏的末尾，他会给出所有的答案。
但却并不妨碍观众一起参与进来，感受一下这“悬疑本”的快乐。
这是他想做的。
所以，厦门6月的雨季，广州的七月，乃至湖广之地的8月之雨，对他而言都很重要。
雨，要拍的美。
或者压抑，或者疑惑，或者是挣扎的美感。
只有把这些美感都堆积在心里，接着在最后的结局时引爆，才能让包括许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生出一种畅快淋漓的爽感。
就像是他在说出了自己对于《烈日灼心》这个剧本里为何有如此多的“雨”之后，在李平东那下意识皱起的眉头中，说出结局时的设想后，对方露出的那种震撼一样。
“最后，我要好清朗好清朗的一个天气。阳光，透过审讯室背后的毛玻璃照进来，照在伊谷春的后背上面。伊谷春会站在阳光里，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他的警服会熠熠生辉，那代表着司法的绝对公平与公正。但同样，他的脸却无法被人看清。因为，在那身光荣的警服之下，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他看着带着手铐穿着囚服的辛小丰时，他也会心痛。
而金色的万丈光辉同样会刺痛辛小丰的眼，因为那是他曾几何时最为渴望的模样……”
李平东和许鑫合作过两次。
他知道，这位导演是那种少见的，具有把电影的整个故事，从内心中“放映”出来的天赋异禀之人。
在他心里，他知道什么样的场景最为震撼人心。
合作过。
感受过。
可当他随着许鑫的描绘，一点点的勾勒出一个大致模糊的场景后，再结合他之前所谈论的“雨”。
一下子，他就被震撼到了。
最后收尾这一幕的场景……
会是怎样一种令人心痛却又心生向往的美？
于是，他不走了。
就陪在许鑫身边。
今年以年逾五七的他觉得，这是一部同样可以带给自己那已经足够精彩的职业生涯浓墨重彩一笔的电影。
不从0开始一点点的亲力亲为，他会对不起这部作品。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回厦门。故事开头辛小丰和伊谷春第一次搭档的戏，就定在集美大桥吧。这几天的时间，咱们把所有的取景地重新确定一遍……勇哥，如果没问题的话，直接提交拍摄申请。”
“好的，许导。”
一旁的薛勇点点头表示明白。
而许鑫则悄无声息的打了个哈欠。
他有点累了。
……
4月11号。
跑了整整8天的许鑫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但杨蜜却要出门了。
她终于瘦到了一个合格的斤数，并且超额完成了目标。
93斤。
带着这个体重，王佳卫暂时停止了东北那边所有的拍摄进城，转向了赤坎，要拍宫二和叶问最后一场戏。
走的时候依旧拖家带口。
带着娃，带着爹妈。
许鑫可以说是屁股都没坐热，一家人就到了赤坎。
而到了租住的房子之后，他却没去管妻子那边的任何事情。
天天就窝在家里，一窝，就是十天。
而这十天之中，一条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许鑫新电影进入筹备期，4月23日将会开启试镜。该片剧本改编自厦门著名女作家须一瓜的《太阳黑子》，想要试镜的演员可通过各个渠道，向西影厂报名。”
消息就这么简短。
投资、预算之类的全都没有说明。
可也就是这么点消息，却让整个影视圈的男女演员那如同地震了一般。
许导又要开新电影了？
都不用细数他过往的成绩。
单是“许鑫”这个名字，便值得所有对自己有信心，或者想要出头的演员来搏一把了。
于是，以肉眼可见的，须一瓜的《太阳黑子》实体书订单，网络书籍下载量等等开始激增。
就连听到了消息的观众也开始把关注的目光投入到了这里。
甚至刘一菲也打来过电话，问她有没有机会。
结果被许鑫无情的拒绝掉了。
原话：“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气的神仙姐姐一朝入了魔。
好悬没来SOLO他。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条消息，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砸入了一块巨石。
巨大的涟漪陆陆续续的扩散了许多圈。
而在家十天闭关，准备出了厚厚一摞分镜头草稿，同时还包括一些需要的道具大致草图的许鑫，在22号清早，和同样赶着去被王佳卫继续摧残的妻子吻别。
踏上了赶往燕京的归途。
要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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