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坟墓
林悠有点楞。
她眼珠转了转，过了一会儿问他：“真死了？”
顾皓庭说：“嗯，就在半个小时前。”
林悠低低的“哦”了一声。
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表情也跟平时一样。
顾皓庭想抱抱她，林悠手撑在他胸口拒绝了。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情很淡，没有情绪的说：“我去看会儿书吧。”
她不等顾皓庭说话，走到书桌前，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一本考研方面的资料书，认真阅读着。
像平时一样做着笔记。
在洗漱完准备上床时，手机响了一声。
林悠点开。
是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信息。
只有短短五个字。
姐，舅他没了。
林悠仔细认真的看了两遍，也没回复，合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顾皓庭。
说是要睡觉，呼吸却没平稳过。
之后的几天，林悠如同往常一样正常的上班下班。
有时晚上还会跟陈晴一起出去逛街什么的。
顾皓庭问过陈晴，林悠有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陈晴说是没有。
顾皓庭知道，林威的死对林悠肯定是有影响的。
但不会是普通人家父亲去世那种悲痛欲绝。
是解脱吗？
也不一定。
只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这天早上，林悠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她的面前是一杯热牛奶，顾皓庭前面的是一杯喝咖啡。
顾皓庭坐在她的对面，正在剥水煮蛋。
林悠看着他几下便将鸡蛋壳剔除，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白胖胖的鸡蛋递给她。
林悠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似乎不经意的说：“我跟人事请了假，今天不去上班了。”
顾皓庭喝了一口咖啡，说：“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悠把鸡蛋吃完，牛奶也喝完，才回答他：“回一趟老家。”
顾皓庭还在看她。
林悠轻描淡写的说：“林威被葬回了老家，我去看看。”
她的手指按压在另一只手腕的疤痕上，好像从知道林威死了以后，这里，就会时不时的疼起来。
不是很疼，但是疼得她不舒服。
这几天她收到了王海峰的好几条信息。
一步一步跟她报告着林威死后的一些流程。
换好寿衣了。
领取了死亡证明。
遗体运回殡仪馆。
火化。
骨灰安葬。
林悠每一条都看了，看完也是一条没有回复，全部删除。
在最开始知道林威死了以后，她第一个念头是：终于死了啊。
她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
激动。
开心。
雀跃。
但是一个都没有。
她对林威以前是恨，简直恨之入骨。
在知道林悠第一次王海峰告诉她，林威得了肝癌的时候，她内心是一点波动没有。
她只恨他让她的前面十几年的生活黯淡无光，她离开老家，来到海城就是为了永远不再见到。
但他偏偏阴魂不散，还试图道德绑她。
最后用最恶劣，最残忍的方式向所有人揭开了她藏起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的伤疤。
对于林威的“父亲”的这层身份，林悠没有承认过。
她在很小的时候倒是叫过林威“爸爸”，也曾经对他有过憧憬。
渴望他能像村子里的其他父亲一样，会抱抱她，会背着她学马跑，给她买东西吃。
再懂事一点后，她也就不做这样的痴心妄想了。
在因为他，自己被欺辱到自残的时候，就在想，要拖着他一起死。
起码可以让许秋芝能不再受这样的磨难。
可能因为当时年纪小，胆子也小吧，这只是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她并没有多大的勇气去实现它。
如果是现在，她一定毫不犹豫这么做。
林悠没有拒绝顾皓庭开车送她。
她出生的那个小山村很破落，也没有车子直达。
她有六年没有再去回去过，不知道变化大不大，还能不能找到地址。
吃完饭，顾皓庭给徐然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公司今天的事情，便开车带着林悠出发了。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
到了村口，林悠看见了熟悉的一切。
房子，稻田，草堆，水渠。
也是，不过短短六年，能改变什么呢。
顾皓庭将车子停村口。
里面的路都是泥路，很窄，路面也坑坑洼洼的，他的那辆SUV是没办法开进去的。
他下了车，牵着林悠的手，往里走。
没走到一个分叉路口，他就回头问林悠怎么走。
终于走到了林威家的稻田。
正值冬天，里面一片荒凉。
枯黄的稻草有一块翻新过的小土包，上面是覆盖着深色的泥土。
小土包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理石墓碑。
上面刻了林威的名字，出生时间，死亡时间。
中间有一张黑白色照片，很瘦。
应该是出狱后拍的。
当初他进了牢房后，家里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东西都被许秋芝扔的扔，砸的砸。
更别提照片了。
墓碑做的很简陋，边缘粗糙，像是捡的人家做剩下来的边角料弄得。
在农村跟城市不一样，家里如果有人过世，一般不会安葬在公墓里，而是在自己农田里。
林美娟贪财，林威治病花了不少钱，她是不会舍得把钱花在这个上面的。
林悠带着黑色的帽子跟口罩，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低头看着林威的墓碑，许久未动。
顾皓庭没有打扰她。
田野里风很大，他给她披上自己的大衣后，站离她远一点的位置。
在抽完一根烟后，他看见王海峰跟许秋芝拎着一个篮子也到了。
林美娟一边走一边在跟王海峰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王海峰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
在看见站定在墓碑旁边的林悠时，林美娟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她将篮子重重的放在墓碑前。
里面有一些纸钱蜡烛元宝之类，另一侧是用碗装的饭菜。
王海峰看见林悠倒是有点惊喜，叫了她一声：“姐。”
他给林悠发了不少信息，但是她都没回，他还以为她不过来了。
林美娟瞪了他一眼，看到顾皓庭走过来，也没敢大声说，只是小声嘀咕着：“姐什么姐，有钱不给自己老子看病，我们家没有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悠离得不远，顾皓庭站在林悠身后，林美娟的话他听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林悠扣紧衣领扣子的时候扫了一眼过去。
林美娟被那冷若冰刃的一眼看的心底发寒，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王海峰大概也是想到了自己之前求着林悠要钱给林威换肝，结果林悠完全置之不理。
又想到林悠跟他说以后不是他姐，不要来找她。
烦躁的表情僵在脸上。
林美娟把一碗米饭，一碗红烧肉放在墓碑前。
又拿了一双竹筷子插在米饭上。
嘴里年年头有词：“我这可怜的老哥哥呀，走之前连口热乎乎的饭都没吃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在医院折磨了那么久，最后连一滴水一粒米都吃不进去，人家都是老婆孩子来伺候，只有我这个倒霉的妹子来服侍哦，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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