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凡人与神 七百九十五章 诡梦
黑暗。
绝对的黑暗。
伊洛斯在茫然四顾，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伸手去触摸，可是四处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蹲下，触摸着脚下的大地。地面是软的，摸上去粘粘稠稠，似乎还有半凝固状的液体在慢慢流动，他的指尖还碰到了一块块滑腻而柔软的小碎块。
这里没有任何光线，伊洛斯的精神力也空空如也，所以他无从判断这些碎块是什么。
但他的嗅觉还在，只感觉这个奇怪的空间里四处弥慢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和血腥，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偶尔，风中还会送来一缕令他精神振奋的清香。
这阵香气似曾相识，伊洛斯总觉得曾经在哪里嗅到过，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此时远方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伊洛斯犹豫了一下，但看起来那里是解开这个黑暗空间秘密的惟一的途径，他终于举步向那一点光亮走去。
伊洛斯初时还有些怀疑这里是暗黑魔神的领域，甚至就是暗黑魔神拜尔的国度，可是他随即知道不是。
这里的气息与他所感应到的暗黑魔神的气息完全不一样。这里有太浓重的血腥和其它的味道，而暗黑魔神的国度只有黑暗和虚无。
伊洛斯一路磕磕绊绊地前行着，柔软的地面让走路也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时时会存在的大块柔软物体则使伊洛斯放弃了奔跑的企图。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伊洛斯终于来到了那一点光亮面前。那是飘浮在黑暗中的一颗宝石，它发出的柔和光芒非常奇怪，能够让伊洛斯看见，但是完全照不亮周围的空间。
看上去，它更象是一座引路的灯塔。
伊洛斯犹豫着伸手，试图将这块宝石拿下来。只是他的指尖一触到宝石的时候，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刹那变化。
瞬息之间，伊洛斯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在一个巨大之极的战争上！
天暗红，有如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流动的是血化成的汪洋。
在疯狂翻涌的云层中，时时会劈下粗大之极的各色闪电。
在闪电之间，偶尔也会落下缠绕着花瓣和光带的粗大圣光柱。
大地上是深浅不一的黑色，数道大河蜿蜒着在大地上延伸，只是河中奔涌的，都是青色和紫色的波涛。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遥遥可以看见一座高耸的山峰。
这一座山给人的感觉与众不同，它看上去竟似是拥有自己的生命的巨人，头顶天幕、脚踏大地，高高在上，俯视着在地面上或者是低空中飞舞盘旋的卑微众生。
它通体晶莹如玉，不时涌出看似柔和，然则实际上锋利如剑的乳白色光辉。
乳白色光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浓郁的神圣气息，并且凝成一道极之壮观的圣光巨柱，直接贯通天地，并且破开了天空中的浓厚红云，撕开了这红黑二色的空间，破空而去。
这是一片无比广阔的战场，也是一个极为惨烈的战场！
地面上涌动着数不清的奇异种族，它们执着伊洛斯从未见过的古怪兵器，在大地上奔腾！
这些种族中有高达数十米，巨大身躯上生着七只形状各异巨头的恐怖生物，也有无数身材矮小，但凶猛无比的奇异战士。
从伊洛斯的角度和距离望去，这些战士都小如蚂蚁。它们发出声声战斗的咆哮，蜂拥着冲向前方！
别看这些战士身躯狭小，而且个体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可是他们的吼声却出人意料地响亮，又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因而那声声奇异、独特的嘶吼声直是震天动地！
就连那头七头地行巨兽的吼声也被压了下去。
在这片战场上，正在奋勇厮杀着的战士，又何止百万？
不光是地面，天空中也飞舞着成群结队、数以万计的黑影。
它们看上去与石像鬼有些类似，可是凶狠和力量直是超出了普通的石像鬼十倍有余。
伊洛斯毫不怀疑，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这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可以轻松撕裂一头成年狮鹫。
只是这场战斗之惨烈，已完全无法想像！
大地其实是由坚硬的黑岩构成，可是此刻已经完全被破碎的尸体、内脏以及凝固的血液给覆盖！
伊洛斯完全不用去数，他仅仅是望了一望就已经知道，倒在大地上的尸体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还活着的战士数量！
战斗几乎在战场的任何一个角落展开，尸块和大蓬的鲜血不住当空洒落，犹如暴雨！
伊洛斯的瞳孔微微收缩，因为百万异族所面对的敌人，竟是数百天使！
这些天使个个身披金色的重甲，手执的兵器则各不相同。那一双双展开的洁白羽翼在这红与黑构成的世界里，显得如此刺目！
天使们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在天空中回旋翻飞，他们往往会迎头向着一群异族战士冲去，然后一团耀眼的圣焰就会在天空中爆开，紧接着则会有一大团令人窒息的血肉从天上洒落。
数百万对数百，以一敌万的天使竟然仍能战据上风！
整个战场中惟一的不和谐之处，是战场中央的一座不高、但看上去非常突兀的一座小丘。这是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山丘！
在山丘上，跃动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看上去非常非常的瘦小单薄，甚至于比地面上数量最多的那些战士还要瘦小得多。只是那纤弱瘦小的身体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它执着的是一把仅刃锋就长达五米的奇形巨刃。
这座山丘正好位于战场中央，在它的上方，有上百的天使在战斗、在飞舞，更有数十个天使始终围着这座山丘飞旋，看上去是要结果这瘦小身影的生命。
那小小的身影不住地跃起，它每一下都会跳起十几米高。
在这广阔无边的战场上，它的跃动显得如此的笨拙。它甚至不会飞！
它每一次跃起，都会奋力挥动手中的巨刃，斩向低空掠过的天使们。
由于身体和巨刃的比例太不协调，甚至会给人一种错位的感觉，说不清是它挥动了巨刃，还是巨刃带动了它的身体。
然而让伊洛斯目瞪口呆的是，那小小身影每一次跃起，都会斩落一个疾飞的天使！
那些被斩中的天使不住挣扎，可是无论伤轻伤重，他们都无法继续在空中飞舞。
天使们绝望地鼓动着双翼，坠落在下方的异族战士群中。
每一个天使坠落，都会有数不清的异族战士前仆后继地扑上，转眼间就在那天使的身上堆出一座小山！
这些天使与伊洛斯以前见过的天使完全不同，他们的战斗力强悍之极，就算是重伤坠地，举手投足间撕碎的异族战士也以百计。
可是奋勇扑上的异族战士实在是太多，坠落的天使身上不断出现新伤，他们的动作也随之渐渐迟缓。
最终，坠落的天使总会被彻底淹没。他与他手下的牺牲品一道，又会将战场中央那座尸体堆成的山丘再垫高一些。
山丘之顶，那小小的身影仍然奋力地跳跃着，它手中的那把巨刃似是附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空中的天使无论如何躲避、怎样反击，都会莫明其妙地迎向巨刃的刀锋。他们身上不破的金甲在这把巨刃面前竟是说不出的脆弱，几乎完全无法阻挡住破体而入的刃锋分毫！
天空中飞舞的天使曾达数百之众，并且还不断有天使从远方那极为显目的山峰中飞出，加入到战场之中。
可是那小小的身影不住跳跃，似是永不知疲惫。
慢慢的，尸山越来越高，战场上的天使也越来越少。
然而那小小身影每一次跃起，仍会斩下一个天使！
伊洛斯此时的存在方式极为奇异，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实体的存在，这一刻的他，就象是冥冥中俯视着众生的一双眼睛。
忽然之间，伊洛斯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是魔界！
与数百天使战斗着的，是数以百万计的魔族各族战士！
伊洛斯惟一辨认得出的，就是那些数量最多的矮小战士。
那是魔界的战猪一族，它们的个体战斗力的确不强，在这些强悍的天使面前，就是一百头战猪，也绝不可能抵抗得住天使的随手一击。
可是战猪斗志高昂，它们前仆后继，以无数生命为代价，只求在这些坠落的天使身上再添一道小小的伤口。
就算是战死，他们的躯体也会成为埋葬天使的一块墓石。
可是伊洛斯无瑕关注战猪的英勇，他的目光只是落在战场中央那不断跃动着的小小身影身上。胖子甚至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每击必中，每中必杀。
冥冥中，那小小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伊洛斯的注视，忽然转头望向了伊洛斯这边。那一双明黄色的眼睛刹那之间，已成为整个世界中伊洛斯能够看到的惟一存在。
伊洛斯只感觉到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罩住了他的灵魂，然后将他极速拉向战场中央的尸丘。
瞬间，那巨大的刃锋已经出现在伊洛斯眼前！
这个时候，伊洛斯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无法抵抗，他只能眼看着那闪亮的刃锋接近，然后切入他的双眼。
整个世界暗淡了下来，再一次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刹那间，尸山周围百万注视着山顶的魔族战士都怔了一下。
巨刃掠过天空，可是却没有天使坠落。
事实上，任何东西都没有掉下来。
大战开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翘首以待着的百万魔族将士瞬间都感觉到说不出的难受，那是极度紧张的期盼落空后的失落。
此时幸存的十余位天使已经脱离了战场，向远方的山峰飞去。
尸山之顶，那小小身影屹立如山，向着败逃的天使们傲然举起了手中的巨刃！
战场寂静了一刻，旋即，百万魔族的欢呼和怒吼充斥了这红与黑构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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