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没理由躲
听过劳恩所说的骑士管理所内的遭遇后，荆囚声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瓦吉特的抚恤金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没能顺利发放的话，荆囚声或许还可以帮对方去威廉领主那里解释一下，让抚恤金早点发下来，可如果是因为内部贪污的上下层互相包庇...
这荆囚声还真不好开口。
拜托。
荆囚声现在还在打着太极不想去当他威廉的刀子，结果转头就指着人家威廉的鼻子说他手下的骑士管理所不干净？
那荆囚声怕是活腻歪了，这一句话就能让他成为全康仑领所有贵族和神官的敌人——今天你说骑士管理所？是不是明天就敢指着希光教廷骂？
荆囚声瞥了眼刚才急匆匆赶来的劳恩的弟弟劳伦斯，心中一动：“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荆棘大师，您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商人，我能知道什么呢？”劳伦斯非常谦虚地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要在我这逗嘴皮子了，说说吧，你当时是怎么和你哥哥劳恩说的。”
劳伦斯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大致把自己的想法和荆囚声解释了一遍。
“可以啊。”荆囚声眉头一挑，“厉害，挺聪明，看来当时在餐厅是我眼拙了。”
“哪里哪里，荆棘大师您就别提当时餐厅里的事了，在下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劳恩笑着回道。
荆囚声随后看向劳恩，他面色微敛，沉吟片刻后说道：“劳恩，暂时就先按你弟弟说的做吧。”
劳恩闻言顿时感到不甘，匆忙开口道：“可是...荆棘大师...”
“并不是我不想帮忙劳恩，只是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荆囚声压低了声音打断道：“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和你解释，但在这里，很不合适。”
劳恩还想说些什么，好在劳伦斯及时伸手扒拉了他一下，在弟弟的眼神暗示下劳恩也终于明白此事确实不适合在这里高谈阔论，他只好抿着嘴唇，把想说的一切都给咽了回去。
荆囚声抬手放在了劳恩的肩上：“瓦吉特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我要是多注意一下你们那边的情况的话，或许瓦吉特他...”
“大师，这事不能怪你，是我们在最后选择了退缩，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不管是什么代价我们就都该接受。”劳恩严肃地说道，“而且，我要追回的也是瓦吉特本就该有的东西，他是为了领主的土地和人民而战死的，所以我绝不能容忍他被污蔑为...一个逃兵。”
荆囚声心中一动，明白了劳恩心中真正的诉求——他帮瓦吉特要回抚恤金，是为了瓦吉特无人照看的妻女，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最希望的肯定是瓦吉特能被撤去叛逃的罪名。
“...要是当时我没那么急着跟领主离开，或许也不会发生这些破事。”荆囚声忍不住低叹一声。
“大师...这件事真的没有任何一点能怪到您的头上，烧掉瓦吉特尸体的是那些不守骑士美德的恶人，吞掉抚恤金的也是他们，还请您不要再说这些...让我后悔请您帮助的话。”劳恩说道，话中眼中满是诚恳。
荆囚声见状不由愣了一下，他最后无奈地摇摇头：“你倒是...挺有坚守。”
“这样吧，你之后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明天早上来荆罪教堂，明天我会再返回庄园，领主的任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在那里进行...监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明白的东西。”
“...明天我暂时没空，我需要去瓦吉特妻女的家中将她们接到内城，不过我后天就会返回庄园，我还要在那边进行值守。”劳恩说道。
“是吗？那挺好。”荆囚声微微一笑，“看来我们两个人会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冬天。”
“愉快的...冬天吗？”劳恩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和劳伦斯对视一眼，但彼此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冬天，怎么会让人感到愉快呢。
...这场晚宴一直持续到这次暗夜结束，大概七八小时的时间，就像是熬了一整晚一样。
明明只是在和一些贵族应酬，这可比刷一晚上的小怪都要累人。
回到荆罪教堂时黛莉娅和约翰已经起床，约翰抱着自己那把骑士大枪在后院联系着营地里学来的那些把式，黛莉娅正在忙着做饭，至于小米莎，拿着一根不知道那掰来的小木棍在地上戳来戳去写写画画。
荆囚声回想起来时清冷的街道，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真的熬了个夜。
“白天消失暗夜取代...结果现在把黑夜过成白天了，合着全世界的人一起倒了个时差呗。”
荆囚声嘀咕着，趁着黛莉娅还在做饭的功夫回到审判大厅。
最后一项晋升仪式了，早点做完也免得一直惦记，搞地心里慌慌张张的。
荆囚声打开黑色女神雕像下的铁笼，站了进去。
晋升仪式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荆囚声没在看到那站满大厅的人影，也没有听到那和原初教义截然不同的新教义。
但是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些曾被他无意引出的书中怪物所屠杀的无辜村民。
他们在被书中怪物袭击时荆囚声并不在现场，但这一次，荆罪让他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惨状。
黑色的肉块流入了那座不大的村子，孩童的苦恼、女人的惨叫、男人的哀嚎，几个年老的老人甚至没能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便被潮水一般的黑肉给吞没，他们被腐臭的血肉碾压着，骨头断裂，内脏和血肉混做一团，像是所有人被折叠起来丢进一个洗衣机里疯狂搅动一般，直到再也分不清眼是谁的眼，血是谁的血，心是谁的心。
待黑肉继续流过，那里便只剩下一座被污秽冲垮了的小山村。
以及随着风一起飘向远方的尖叫。
荆囚声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是遍布全身。
他所站的铁笼子里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铁刺，那些铁刺几乎抵着他全身所有的死穴，似乎只要荆囚声晃动一下，那些尖刺便会瞬间刺穿他的身体。
荆囚声转动着眼珠向上看去，看着那尊神情严肃，目光中似乎永远藏着愤怒的审判雕像。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荆囚声耳边响起：“记着，这是你犯的错，无论往后你取得任何功勋，都不能将此罪抵消。”
“...不用你提醒，我记着呢。”荆囚声冷声回道，只是这一次终归没有在安福大厅李那么硬气。
嗖的一声，尖刺全部缩回到铁笼的栏杆中，荆囚声的身体无力地软到下去，顺着打开的铁门软成一滩无力地倒在地上。
血肉和骨骼似乎正在重新生长，它们发出各种嘈杂的声音，就好像自己的身体成了大型施工现场，但自己对此却是没有任何感知，就仿佛此时他所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荆囚声这才意识到，刚才并不是自己没有感到疼痛，而是感知保护系统这次终于发挥了作用。
事实上，在晋升过程中，那些发生在那些村民身上的惨剧就在他身上重现，只不过这一次感知保护取消了他的疼痛感知——骨骼断裂血肉和内脏被一起碾压，即使是百分之十的痛感，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可至少这一次...我没理由躲的。”荆囚声抬起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如果那些人都是真实活着的，那么，确实有很多人因他而死。
所以荆囚声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自己应该享受好人该享受的待遇。
鸦之九的羽毛在缓缓舒展打开，双手拳套上的荆棘纹路变为七条，盖着荆囚声的脸双手手背正好对应着他的眼眶所在，一红一篮两颗嵌在拳套手背上的宝石好像一双异瞳的眼睛般，在圆窗投下来的光柱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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