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费边和老骑士

　　希农城堡矗立在维埃讷河畔。若是在和平时期，它定会与这条静谧又美丽的河流眉目传情。但此刻，希农城堡上阴云密布，周围的农庄死气沉沉，早就成为了法兰西军队的驻地。

　　来自法兰西各地的士兵们围绕在这座城堡下，结成了紧实的围城营地，死死地压迫着希农城堡，仿佛一只苍蝇都不能被放出去。

　　但他们无法围困河流那一侧。

　　在维埃讷河对岸，德罗贡麾下的士兵们已经建立了坚固的营地。来自丰特弗洛、索米尔和图尔的补给，正源源不断地输送向这个营地，再经由营地，送到希农城堡。

　　希农城堡当中的平民，也都被送到了维埃讷河南岸，避免了希农城堡内的瘟疫爆发。

　　吸收了过去作战失利经验的腓力二世，任用了法兰西的“骑士之花”威廉·德·巴雷斯作为统帅，辅以雇佣兵领袖卡多克。

　　这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将，让法兰西军队变得井然有序。

　　“我听说英格兰的摄政王还被困在莱斯特，是这样的吗？”巴雷斯向他的君主问道。

　　腓力二世摇头：“不，形势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莱斯特伯爵似乎已经失势，约翰的军队很快就可以抵达欧洲大陆。”

　　巴雷斯站起身说：“陛下，如果他抵达了欧洲大陆，那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根据过往的消息来看，约翰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

　　“他的长枪方阵是一个相当难对付的部队……我们在没有现成的野战力量对抗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将他们拖入无休无止的攻城战中去。”巴雷斯说道。

　　卡多克摇了摇酒杯：“但他们还有一支专门用于攻城的队伍。”

　　约翰的军队，放眼全欧洲都称得上庞大。而且其部门繁杂程度，让能为卡佩王室服务的贵族都无从下手。

　　“但总比我们在野战中被一次次击溃来的好。”巴雷斯没好气地说。

　　他的外号是骑士之花，因此他更能意识到，法兰西军队所存在的局限性。作为一个非常典型的封建军队，法兰西军队的特点是什么？就是主要战斗力，全部依赖封建征召来的骑士。次等的战斗力，就是以卡多克为代表的雇佣军。

　　然而骑士毕竟是少数，法兰西军队当中的大头，是来自巴黎、奥尔良和阿图瓦等地的征召民兵。

　　这些士兵几乎没有任何的野战能力，把他们放到野战战场上，只会变成薯条，被约翰麾下的百战精锐当成经验包吃掉。

　　假如在野战中失利，让法兰西骑士大规模折损，那法兰西王国就完蛋了。

　　卡多克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理，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腓力二世问道。

　　巴雷斯保持着沉默，在大帐当中来回踱步。一个战略体系在他的脑中成形，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毕竟，这样的战略，对于一个国王来说或许太憋屈了。

　　然而，小狐狸腓力二世看出了巴雷斯的犹豫。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腓力二世似乎知道了接下来自己会听到什么。

　　有了腓力二世的首肯，巴雷斯也不再犹豫：“我们应该加强各地的堡垒防御，在韦克桑，布卢瓦、巴黎、奥尔良等地，增加守备士兵数量。骑士们的值守计划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由原本的一年十二轮改变成一年八轮，增加守备的骑士数量。”

　　“最重要的是，陛下，不论我是否是您的主帅，您都要避免野战的发生。假如英格兰军队逼近，您就坚壁清野，缓慢后撤。他们的军队规模很大，没有补给的话，就必须后撤。”

　　“一旦他们选择用少量的精锐追击，那我们就可以用更加精锐的骑士，去和他们进行野战，尽可能直接俘虏约翰。”巴雷斯的语气充满了沉重。

　　他的这个计划，听上去无比憋屈。

　　在大帐当中的骑士们听到以后，都有些瞠目结舌。他们是骄傲的法兰西骑士，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都是欧陆最强武力。

　　可是现在，他们被迫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去寻求一场渺茫的胜利。

　　“这样的战术实在是屈辱，我们还不如就地和英格兰人谈判，然后向他们求饶。”一名骑士说。

　　巴雷斯说：“那这样子的话，可就一点取胜的希望都没有了。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对于大家来说都很难受，但这是我们最合理的取胜方式了。等到约翰的军队抵达之后，我们就要卡住各个关口，然后在那些关口和天险以外的地方，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

　　“然后再配合上小股部队出击，将他们的土地也拖进战火里。”卡多克透露出了自己残忍的计划，“最好让我们两国之间所有的土地，全部变成焦土。”

　　他的计划固然有为了自己军队掠夺财富的意图，但也的确是符合战略的提议，因此巴雷斯不得不同意。

　　腓力二世紧握着自己的权杖。身为国王，他的视野必须要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宽广。

　　不论是约翰还是理查德，他们都是比亨利二世更难缠的对手。和亨利二世相比，这两人的军事能力更出众，这是他们的长处。

　　但弱势之处就在于，约翰在拉拢敌人的能力上，是完全不如亨利二世的。

　　“如果他们将战火烧过来，最先受损的就是布卢瓦家族。而布卢瓦家族在此前首鼠两端，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腓力二世喃喃道，“这样的话，布卢瓦家族就会站在我们这边了。”

　　作为法兰西王国内最强大的贵族势力，布卢瓦家族的态度，是可以影响到战争的天平的。

　　这也是为什么腓力二世这么关注他们的原因。

　　“我决定了，我们就用这样的战略。”腓力二世郑重地说道。

　　所有骑士们都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国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可是骄傲的法兰西人啊！

　　然而，在战争面前，即使贵为君主，也要向胜利低头。

　　为了获得这场胜利，腓力二世必须低下高傲的头颅，为了胜利而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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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约翰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军队刚一登陆鲁昂，就遇到了当地市民的反对。作为英格兰王室治下最富饶的领地，诺曼底承担了过多的责任。

　　而那些缺乏管束的士兵在鲁昂四处惹事，让当地的市民滋生了不满。随后，市民开始有起义的倾向。这里不是爱尔兰，约翰也不能用野蛮的手段来解决一切问题。

　　因此，他只能驱赶着士兵不断前进，奔向韦克桑。

　　“法兰西人那边，怎么还不打希农城堡呢？”约翰有些好奇，“难道他们有什么高人指点吗？”

　　马歇尔摇头道：“不知道。”

　　德罗贡的军队在得知约翰抵达诺曼底之后，开始慢慢撤离，向着诺曼底转进。

　　然而，他们走了以后，法兰西人也没有攻打希农城堡，反而是继续在那里浪费时间，大概是在做什么准备。

　　“说不定是他们不知道情况。雅克，去把消息散播到商人那里去，让商人做我们的喉舌，把消息告诉法兰西人。”约翰随手将一份命令递给了雅克。

　　雅克接过约翰的命令，便去执行了。

　　马歇尔有些担忧。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将军队全部撤出，似乎不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选择啊，殿下。”阿尔比尼男爵说道，“我们必须要有充足的守备，才能主动出击。”

　　约翰低下头摸着下巴：“安茹那边的贵族，会不会接受英格兰军队的进驻？”

　　这一点，是约翰捉摸不透的事情。

　　安茹作为亨利二世的老家，其内部不说一清二楚，也得是错综复杂。那些贵族盘踞在安茹、佩尔什和莫尔坦，盘根交错，根深蒂固，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大墙。

　　小罗切斯作为安茹本地人，没有跟着约翰一起过来，属于约翰的失策。但他必须留在爱尔兰，替约翰镇守那里。

　　除非等到伊莎贝拉足够有能力，或者朱利安的威望足够了，约翰才能将小罗切斯拉过来。

　　“算了，我们直接走诺曼底。”约翰选择了更加稳妥的路线，“去围困韦克桑，我要看看，在那里我们能不能打开局面。”

　　随着约翰的这一命令下达，他的整支军队便开始转向韦克桑。

　　这座坚固的要塞，即将被英格兰王国的大军围困。金雀花王室觊觎数十年的领地，即将成为战火纷飞之地。

　　谁也不知道，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胜利还是死亡，是欣喜还是苦涩。

　　约翰也十分迷茫。

　　他刚一回到欧洲就四处告急，而在以前，他有亨利二世给他挡着，有理查·德·卢西扛起大旗，杰弗里也不必为中央事务所困扰。

　　现在，约翰惊讶的发现，全英格兰最顶天立地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于是，天塌下来，也要约翰先顶着。

　　“如果有圣地的消息就好了啊。”约翰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约翰为什么会说出这话的时候，马歇尔似乎突然明白了。他伸出手拍了拍约翰的后背，让约翰有些惊讶。

　　“走吧，殿下，让我告诉你一些你哥哥的故事……”

　　这一刻，约翰突然觉得，有马歇尔这样的老骑士相伴，也是一种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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