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伊普尔战役（三）
小卡特诺顶着一脸的灰，从坑道中跑了出来。所有出来的工兵当中，小卡特诺是最后一位出来的。他回头看向自己的杰作，心里不由得有些骄傲。
又是自己立功了。
“干的不错，卡特诺，回头你肯定又要拿赏钱了。”阿德里亚诺拍着小卡特诺的肩膀。
小卡特诺没有说话，而是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远处，大举进攻的英格兰士兵瞬间就占据了城墙缺口。来自北部营地的援兵骑着马，来到了战场前线，给西部营地的士兵提供了相当强劲的支援。
来自葡萄牙的轻骑兵看着这场攻城战，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在伊比利亚可见不到这样的战斗，基督教君主之间的斗争也不会如此惨烈。英法之间明明没有信仰之争，却能打的如此惨烈，实在是超越他们的想象。
西侧的佛兰德斯守军发现事情不妙，便迅速撤退。他们任由英格兰军队占据城墙，一声不吭，退进了街道当中。
这时，双方军队的组织能力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西侧城墙上的伊普尔守军撤退之后，并没有告知他们北侧城墙的友军。从西侧城墙登上的英格兰士兵，直接出现在了尚在抵抗的伊普尔市民的身边。
两边的不协调，给了英格兰士兵大开杀戒的机会。
位于北侧城墙上的伊普尔市民，就这样被自己的友军抛弃。他们不光要面对正面的压力，还有来自侧面的敌人。在两侧的挤压下，许多伊普尔市民甚至没有战斗的机会，就从城墙上跌落，摔成肉泥。
“城墙现在是我们的了。”约翰的语气波澜不惊。
最终，一百多名伊普尔市民在城墙上投降。英格兰士兵们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并且将他们押到了城外作为俘虏。
“我们歼灭了多少人，德罗贡？”约翰向他的将军问道。
德罗贡回答道：“杀死两百六十人，俘虏一百三十三人，陛下。”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德罗贡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被忧愁笼罩着。约翰不知是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德罗贡就解答了约翰的疑惑。
“我们占据了城墙，但那些市民还在抵抗，他们撤到了城市里，准备和我们继续战斗下去。”
市民们龟缩进了街道当中。他们将板车拆除，房屋推倒，用废物堵住道路，形成街垒，依靠着街垒和英格兰军队抵抗。
伊普尔市民如此顽强的态度，让约翰颇为不解。
不过，这也是民兵部队的特点之一。
飘忽不定的士气，是这类部队的最大特色。在战斗意志薄弱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用见到敌人就会自己崩溃。而在意志昂扬的时候，能承受和精锐部队一样的伤亡。
这样的特点，对于约翰这种指挥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例子，会影响指挥官对士气的判断，约翰不喜欢。
约翰宁可自己的部队承受伤亡的能力弱一点，也不愿意面对这种难以捉摸的情况。
“那这样吧，德罗贡，我们先占据住城墙，让士兵们多巡逻，不要给敌人可趁之机。等到明天，开始对伊普尔成内进行扫荡。”约翰说道。
对敌人进行扫荡，这个命令堪比灭绝令。
在这样的命令下，一切不是己方的人，都会被视作有威胁的个体，士兵只要见到就会消灭。
要知道，伊普尔城里不止守军，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如果真的对敌人进行扫荡，那这些弱势的群体也没法活下来。
当太阳升起之后，伊普尔战役当中最残忍的部分就将到来。
夜晚，约翰进入了伊普尔城内。英格兰军团的士兵们占据了一部分城门的位置，腾出了一小块安全区。在这里，约翰见到了英格兰军团的副军团长帕沃尔。
“很荣幸能见到您，陛下。”
帕沃尔向着约翰行礼。这位曾经的副官，现在已经成为了英格兰王国内举足轻重的一员。
“请容许我为您介绍我们的作战英雄，陛下。”
听到帕沃尔的话，约翰停下了脚步，示意让帕沃尔带着自己过去。帕沃尔见约翰同意，便带着约翰走到了一个简易帐篷边，一个年轻的面孔在那里，仔细地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
他的腿上绑着绷带，那是约翰军队当中的医生的功劳。
“他是伯尼，是我们军团第一个进入到城市当中的小伙子。他很幸运，活了下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帕沃尔说道。
在说这些的时候，帕沃尔的眼前仿佛闪过当初在香农战死的同僚。
那场战役，可比现在的要来的惨烈多了。
约翰看着伯尼说：“你是第一个进到城市里的？”
伯尼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我看你很年轻，你是从哪边来的？”约翰蹲在了伯尼的面前。
“林，林肯郡，陛下。”
伯尼似乎都要被吓哭了，他没想到有一天国王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最开始参军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见到国王，他只是想来赚钱而已。
“你的家里有兄弟吗？”
约翰关切地问着伯尼，让伯尼更加紧张了。
“有，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哈利，一个叫艾伯特，他，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伯尼结结巴巴的，让约翰不由得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口吃。约翰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份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来说，天生就带有极强的威压。
约翰只是点点头，然后说：“好好活下去，别在战场上丢了自己的小命。”
说完，约翰站起身，继续在帕沃尔的带领下，和其他的士兵们一一会面。
看到这些面孔的时候，约翰的心里开始有了罪恶感。或许在伊普尔城内，也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年轻小伙子。他们本来不该面对战争，不该因战乱而背井离乡。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直面死亡，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冒着生命的风险，为国王的荣耀而战。
帕沃尔似乎看出了约翰的心情不好，但他想不明白，约翰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看着约翰静静地走出伊普尔城，看着约翰站在城门口，望着天空上的月亮发呆。约翰此时看着月亮，突然有一点想家了。
“帕沃尔，你离家多久了？”约翰突然向帕沃尔问道。
“和德罗贡一样，陛下。”帕沃尔露出了苦笑，“可能有十几年了，但我一直在给家里寄钱。”
约翰露出了释然的笑。
不论是前世的家，还是现在眼下的家，约翰都不再是家庭中的孩子了。相反，他必须作为整个家族的顶梁柱，将家族撑起来。
是罪恶，还是愧疚，约翰都必须自己吞下去，因为他是那个给所有人兜底的人。
只是，谁来给约翰兜底呢？
约翰摇了摇头。
明天的太阳依旧升起，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的时候，伊普尔战役还会继续，约翰身上背负的罪孽还会增加。
“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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