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怀疑)
审讯光明学校学生的建议得到批复。几分钟后, 神官们纷纷从书房中离开，着手准备抓捕和提讯。
因为涉及到极端危险的异端，他们此次准备一次性将嫌疑人全部捉起来后审问, 以免走漏风声让对方逃走。
从审讯方式和地点还有抓捕, 都需要圣庭为此建立起健全的流程和管理, 所有人都为此忙碌起来。
泽维尔则是坐在书房中，始终没有离去。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凶手。
无论是太子被害, 还是光明学校被毁。他早在第一时间便确认,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 只可能是伊德莉娜, 除非那群逃窜躲藏的黑暗诸神醒了过来。
不过按照他对那些懦夫的了解, 除非他们找死，才会在黑暗神陨落的情况下，去惊扰光明神引来追杀。
但泽维尔不明白伊德莉娜为什么这么做。
太子被害一事，他已经了解到前因后果。那个可怜虫不知好歹地招惹了伊德莉娜, 试图伤害对方, 得到这种结果他丝毫都不意外。
这正是伊德莉娜的风格。
但光明学校怎么会惹到她, 总不至于是上学上腻了不想继续读书了吧？
想到这个荒谬的猜测，泽维尔低下头, 笑了笑。
可很快，他笑容收敛, 眼中满是冷意。
他已经警告过伊德莉娜，让对方离开国都，下次相见时他会亲手杀死她。
他已经放过她一次, 此后不会再留情。
不管圣庭如何勃然大怒, 学校被毁一事已成定局。很明显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建学校，所以大家都成了失学儿童。
就在昨天, 大家还在议论和嘲笑南希被迫退学的事情，今天她们便荒诞又戏剧地也成为其中一员。
这两件事情的时间太过巧合，以至于众人不得不怀疑它们有所关联。
甚至有人大胆猜测，怀疑光明学校被毁的事情，是因为南希被强制退学后，气愤之下做出的行为。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毕竟只是一位普通女巫，如何能毁坏光明神创办的建筑。但有这种猜测的人居然不在少数，此类言论更是在民众中广为流传。
不得不说，光明学校被毁坏一事在民众心中引起的情绪并不小。除了对异端的排斥和厌恶外，还有隐藏在其中的恐惧。
那些异端居然能轻易做出这么多惊人可怖的事情，谁知道他们将目标对准自己时的后果。
但这种恐惧并不多，至少无法战胜厌恶和排斥的情绪，以至于他们依然能肆无忌惮地排挤和欺压黑暗生物。
往住在附近的黑暗生物门前泼污水、将沉重不愿意负担的麻烦工作分配给黑暗生物、不愿意招聘和接收黑暗生物、在店门前协商“不欢迎接待黑暗生物”的标语……
在生活和工作中欺负黑暗生物，成为最常见的事情。没有人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对。
倘若这些黑暗生物感到愤怒，他们最好搬离国都，因为这里不属于它们，也不欢迎它们。
直到光明学校被毁，因为一个被开除的女巫。
那种狂热的气氛才慢慢褪去，理智从被冲昏了的脑海中复苏，几乎是所有参与这场暴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原来欺负黑暗生物会引来报复。
就连圣庭保护创立的光明学校，都不能逃脱，更何况是他们。
在被退学之前，南希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巫，谁知道她会引发这么大的后果。他们身边的黑暗生物呢？
那些门上被泼污水、工作中被挤压、被威胁的黑暗生物会不会在某一天，也开始实行报复。
事实就在眼前，众人心中的厌恶和排斥逐渐被恐惧压制和代替，蠢蠢欲动的人及时收手，停下了还未实施的更恶劣的行为。
光明学校被毁，意外地令国都中黑暗生物的境况稍稍缓和了些。
而这正是德莉娜想要的结果。
国都不只有一个‘南希’，但德莉娜却希望此后不会再有‘南希’。
瑟斯也很快得知了众人的猜想，面对父兄严肃的审问，他怔在原地：“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会是南希？！”
这太可笑了。南希昨天便已经离开了国都，更何况对方有毁坏光明学校的手段，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瑟斯父亲摸了摸胡子，冷笑：“圣庭提讯你们的神官很快便会赶到，与那位女巫接触的人都将被重点怀疑。”
瑟斯烦躁挠头，不敢置信：“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吧”
如果他有这种能力，早就去雾海杀怪物之母，成为人人仰望的勇者了！
瑟斯家中亲人还是非常了解自家孩子，闻言很不客气道：“想多了，你也配？”
瑟斯无语：……虽然被信任了，但是好像不怎么开心呢。
瑟斯祖父沉声道：“你们勇者学院还有一位学生，她似乎叫德莉娜……”
在瑟斯逐渐严肃的神情中，他目光锐利如鹰，直直问道：“你对她了解多少？”
……
很快大门被敲响，圣庭负责抓捕和审讯的神官走了进来，带走了脸色苍白的瑟斯。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国都各处，就连德莉娜也从床上被挖了起来，被赶来的神官带走。
光明学校被毁于一旦，南希最先被当作凶手重点怀疑。但她昨天夜里就跟随家族离开国都，被排除在凶手外。
于是圣庭的怀疑对象又落到了德莉娜和瑟斯身上。毕竟她们两人和南希的关系最好，也是事发后对这件事表示最不满的人之一。
学校挨个排查拷问时，轮到瑟斯时，神官问道：“你对德莉娜有了解吗？有可能是他吗？”
问这句话时，几位神官一眨不眨地观察者瑟斯的神情，等待对方的答案。
虽然瑟斯和德莉娜都是怀疑对象，但他们心中更关注德莉娜。
因为太子遇害一事上，德莉娜也牵扯其中，本应作为嫌疑人被提审，最后碍于大祭司泽维尔中途停止审讯，导致对方安然到现在。
相比于德莉娜，瑟斯虽然也对光明学校开除南希的事情不满。但根据圣庭对他的调查，他出身贵族，成长经历没有任何疑点，性格也非常正直，是标准的勇者。
瑟斯沉默片刻，说：“没有，她连跑八百米都跑不动。”
神官在档案上记下一笔，不知道信没有，结束后很轻易的放了这位学生。
德莉娜面临的审讯则更难一些，她面前坐着三位神官，每一位都是泽维尔的亲信，身居红衣主教。
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必他们亲自来审讯。但鉴于德莉娜极有可能是凶手，神官们对此的重视程度高了许多，在审讯途中精神高度集中，一旦德莉娜有所不对，他们便会出手。
但德莉娜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配合。她回答时，语气会因为回忆不清晰而迟疑，眼睛却很澄澈坦荡、神情中不经意间会泄露出一丝担忧和害怕，甚至对审讯室还有点好奇。
她完全符合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对圣庭被提讯时的心情。
神官们一时间非常棘手。
原本今天提讯德莉娜后，无论是否查到证据，他们都不打算轻易放走德莉娜这个最大嫌疑人。
可对方是如此坦荡，丝毫不符合他们对做出如此恶劣事件的异端想象，众人难免迟疑了。
他们跟随泽维尔已久，和从前那群追随老大祭司的腐朽神官不同，心中有自己的信念与做事法则。
如果德莉娜是无辜的学生，他们没有理由将对方关押。
德莉娜对神官们的纠结毫不在意，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打探审讯室。
她的伪装连光明神都无法轻易洞察，能够进入神殿随意散步却不惊动神明，更别说这群神官了。
即使被众人审讯，她也分外自信，丝毫没有担忧。
德莉娜只是非常遗憾。
看情况，泽维尔大概是不会放弃信仰，追随自己了。
这很正常，泽维尔是光明生物，他们天生便对创造者崇拜不已，更不会背叛对方。这是生来的基因决定。就像是怪物，不会背叛自己。
相反，斯兰德才是少数。
更何况斯兰德从没有追随自己，他只是在信仰和爱情面前，选择了后者。
这很公平，在德莉娜意料之中，但她依然对此感到遗憾。
因为这意味除非光明神放弃计划，这场战争注定必不可免，也代表会有许多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将在战场上与自己兵戎相见。
……
德莉娜的审讯尤其久，这是因为几位神官争论许久都没得出结果，最后还找来许多同事商议。
最终德莉娜和其他同学一样，被释放。
当她在神官的陪同下，悠悠走到圣庭门口时，发现门外有人正在等待自己。
瑟斯站在墙柱旁，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步伐焦躁地走来走去。
见到德莉娜的身影后，瑟斯当即呼出一口气，快步上前。
瑟斯紧张道：“德莉娜你没事吗？光明神在上，他们对你太严苛了，我观察其他人，大家基本都被释放。”
德莉娜笑容阳光：“没什么啊。”
“没事就好。”瑟斯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提起心，欲言又止。
德莉娜笑眯眯地注视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你在想什么？”
被德莉娜提醒，他忽然抬头看向德莉娜，犹豫许久，最终没有问出那句“是你吗？”
明明按照他和德莉娜的关系，他应当很坦荡地询问，得到对方的答案后便笑笑，不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中。
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没能开口。
不知道是怕德莉娜骗他，还是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结果。
两人离开审讯室后，瑟斯和德莉娜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提出了告别。他们最近经历的事情不算少，经过刚才的审讯，现在迫切地需要放松情绪回家休息。
而等瑟斯走出十几米后，他忽然不自觉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朝另一条街道走去的德莉娜。
少女步伐轻快，背影悠闲，就好像没有丝毫负担。
瑟斯皱起眉。
为什么德莉娜在得知学校被岩浆吞没时，她丝毫都不惊讶呢？
这种事情万年难得一见，就连神官都惊讶万分，更别说她们这些学生。但德莉娜从头到尾却都十分淡定，仿佛她早就知道一样……
不知为何，瑟斯忽然想到审讯室时，神官简单询问自己是否怀疑德莉娜是凶手时的场景。
他那片刻的沉默，是因为想到昨晚自己和德莉娜站在港口，注视着南希船只远去时的场景。
少女的眼神很冷，说：“很快。”
她语气坚定，犹如誓言，仿佛是在对谁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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