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奇特凶手（2）
经过再次研判，大家一致肯定：侦察方向无误。凶手一定熟悉死者，凶手一定是偏瘦的。
胡局长望了望大家，清了清嗓子，有意提高了声音：“大家要坚信，我们确定的方向是正确的，现场位于村中央一栋破旧的房子内，这可以排除流窜作案，如果是流窜作案，他犯不着左拐右拐溜到村中央。如果不是知情人作案，他也犯不着因区区不过千元的财物而害一条命，一定是死者熟悉凶手，在作案过程中，凶手被死者发现，所以杀人灭口。从死者的交往关系来看认识她的那个凶手十有八九是本村的。”
“对于这个，大家没有什么疑虑，可凶手到底会是谁呢？死者头部被砍了二十多刀，都是仅伤及颅骨，这凶器会是什么？难道作案者会是女性或者少年？”
戈冰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秘书科的，也和大家一起展开了分析、讨论。
“从这个疑案来看，我们应该打破常规思维，起初大家都围绕李滨展开排查，这实际上受了误导，我们肯定忽略了一条游荡在网外的大鱼，大家要注意换个思维，工作中一定要细致，对排查对象一定要一个一个过关，不留死角。”分管刑侦的郭副局长说。
刑侦大队长万大提议：“排查年龄段放宽，14岁至40岁的人都要一一进行排查，尤其是本村人。”
在村口大树底下，侦察员摆设了一张桌子，技术人员彭佩福忙碌着取指纹。村上八十多个符合年龄段的村民脸无表情地挨着顺序都一一摁印着指纹，站在旁边冷眼观察的戈冰剑心里就想，如果那个凶手就在人群里面，那么他的心里素质一定非常不错，起码来说，明知公安机关在全力以赴地侦查，居然敢躲在村里不逃，不慌不忙，那不是在和我们公安机关打心理战吗？甚至说不定躲在暗处暗暗嘲笑着我们的无能呢？
在分析显微镜下，技术员彭佩福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对每个人的指纹都进行认真比对。现场惟一留下的血指印，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也将是敲响凶手丧钟的“催命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侦察员和村民们一样心里都很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呀！
然而所有被采集的指纹都经过了几次比对，依然没有突破性进展，难道侦查范围有误或凶手已逃了不成？戈冰剑的心一沉。
但据村干部反映，村上数百号人，该在家的都在家，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人不在，那就是有杀人嫌疑！
“村里还有哪个没摁指印？”胡局长神色严峻。符合排查条件的人都摁印了指纹。还有谁呢？大家苦苦地思索着……
这时刑警大队胡副大队长突然间一拍脑袋：“对了，我们漏了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没有摁指印！”
“谁？”大家都齐刷刷地将眼睛射向他。
“李滨的弟弟李小成！他没有摁指印。”
“他？！”有的侦察员哑然失笑：“李小成今年19岁是没错，可他是一个下肢全部瘫痪，靠四肢着地匍匐爬行的高位残疾人呀。”
“他也不能漏过。”胡局长态度很坚决。
可能吗？窗户那么高，他爬不上去呀？戈冰剑和大家一样心里直犯嘀咕。他爬上去都这么费力，何况一位残疾人。
尽管满怀疑惑，戈冰剑跟着侦察员们还是来到了李小成家，李小成一副漠然的样子，戈冰剑是学过心理学的，他认为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肯定会有一丝慌张甚至害怕的，但从他的脸部表情来看，他没有任何表现，就连他的眼睛，都是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慌乱，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丁点问题。
但在听说要取指纹的时候，李小成起初有点不愿意，但也没有过多拒绝，甚为镇定地将手伸出来，如此的坦然和镇定，几乎让所有在场的人要泄气了。
然而正应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经技术人员彭佩福反复比对，李小成的拇指纹与现场留下的那枚血指纹一模一样！
石破天惊！
大家惊讶异常，立即将其抓获，在给他扣上明晃晃的手铐的一霎那，他仍然是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子，只不过此时此刻看他露出的眼神，竟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接着侦察员对他的住处实行了全面搜查，搜查的结果是取到一件白色衬衣及一条灰白色单裤，上有清洗不够彻底的斑斑血迹。经检验，与死者的血型一致！
他就是凶手！
在将李小成带离村庄的时候，全村的村民都跑到村口，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个事实。
“他可是连窗户都爬不上去呀。”
“他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蛮老实的样子，没有想到……”
“难道他是飞进去的不成？”那几个村干部还悄悄地问侦察员：“你们没有搞错吧？”
一溜警车绝尘而去，留下无尽惶惑的村民还在纷纷议论。
刑警大队审讯室里，侦察员对李小成展开了凌厉的攻势，百般抵赖了一天的李小成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后一道精神防线终于崩溃。
李小成，21岁，小学三年级文化，因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下肢残废萎缩畸形，身高不足一米，平时须借助于两只手支撑地面才能行走。在人们眼里，他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怜人。然而，残疾的身体也孕育了他一颗偏执、暴躁、仇视的心理。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是残忍的，他把别人的同情、可怜看作是施舍、嘲讽。畸形的心态促使他经常做出鸡鸣狗盗的偷摸之事。但正由于他的身体“特征”，村里缺这少那，谁也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案发当晚，蓄意已久的李小成在一块草地上捡了一把没有木柄、生锈的菜刀，带上手电，乘着夜幕，鬼魅一般爬到本村肖桂花家厢房左侧窗户下，见没有动静，整个身体跃了几下，便用手攀住窗户，一用劲（他手劲极大），身子便纵上了窗台，接着用菜刀砍断了两根窗栓，留下一块仅能挤进瘦小身子的狭窄空间，进去后正要行窃，外出串门的肖桂花回家了，他赶紧躲在床底下，待肖桂花上床睡着之后，仍不死心，爬出来继续行窃，不料弄出了动静，向来很警觉的肖桂花被惊醒了，大叫一声谁？不准叫。李小成慌了，赶紧喝道。小成？肖桂花听出了他的声音，失声大叫。李小成见事情已经败露，惊恐万分，便杀机毕露，像野兽般地用手中的菜刀朝她头上、身上砍去。见肖桂花没力气了，他拉亮电灯，公然在房间里搜寻，在木箱里找到一些钱和国库券，并将肖桂花耳朵上的金耳环摘下，然后不慌不忙地从窗户里爬出来，连灯都未拉灭……
根据李小成的交待，侦察员在村口一个墙洞里取出45元国库券，在他家屋外的墙洞里取出现金195元和金耳环一对。经过一番艰难捕捞，丢在村前水塘里的旧菜刀和手电筒也相继被捞出。
至此，这起恶性抢劫杀人案，历时三天宣告侦破，而这个奇特的凶手落网，仍令南塘村的一些村民难以置信。
这个案子也留给了大家深深的思考：在起初，李小成也纳入了调查视线，由于他的特征，侦察员们都不以为然，谁会想到一个高位残疾人竟也会抢劫杀人？更何况一米多高的窗户，依照常规思维，还不到80公分高的李小成是断然攀爬不上去的。
可见侦查工作来不得半点虚假，也容不得任何想当然，更不能有丝毫疏漏。
在凶手突破之时，局长笑着对戈冰剑说：“这个案子很有意思。你尽快写一篇稿子，反映反映我们警察如何破的这个案子。”
戈冰剑忙说：“局长，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其实不用他说，在局长带他到破案现场去，他就知道局长的目的了，也可能这是他到秘书科的第一份试卷吧。
这两天的亲身经历，使他文思泉涌，回来后立即写了一篇数千字的侦破通讯《奇特的凶手》投寄出去，不多久，就在《人民公安报》发表。
局长看到变成了铅字的文章，喜笑颜开，连连说：“大学生就是大学生。”这句话戈冰剑听了后，有点像学生考完试受到老师的表扬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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