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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吓倒一片!


洋房里这间大套间的布置是申琇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保留了原来从国外进[kou]的装潢材料,亮晶晶的水晶吊灯,油光铮亮的铜制窗框,彩[se]玻璃花窗,有主人房,客厅,书房,婴儿房,活动室,凡有墙的地方全都用了弧形线条的白[se]护墙板,典雅不张扬,每间房间都带着半圆形阳台,采光通透。

  她的标准高,窗帘颜[se]与沙发颜[se],床上被套都是搭配好的。

  不但不担心会被邹凯看不起,反而特别期待看到未来女婿惊艳的表情。

  “怎么会是第一次,我六岁生[ri]和十岁生[ri]都是在这里举办的宴会。”

  邹凯打量着弧形优美的拱门旁边,盆架上掉了漆的牡丹搪瓷脸盆,用了一半沾着头发丝的肥皂,盆架下的竹壳暖水瓶,走到窗户前,看着楼下杂乱不堪的花园,原本应该绿[cao]如茵,意大利雕塑在[cao]地上安然而卧,与喷泉里的小天使遥遥对望。

  “就是在这里。”

  申琇云脸[se]顿时变得难看极了,好半天没能给出回应。

  “坐。”邬善平假装无事,客气着:“小凯,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蛋糕,昨天琳琳特地去商店订的蛋糕,一早上就拿回来,可惜家里没有咖啡了,你吃茶好吗?”

  “我去隔壁王阿姨家借了咖啡煮了。”邬琳琳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的咖啡壶正冒着热气,“邹凯,过来坐吧,到自己家里可以放心吃,不会有人看到。”

  邹凯走到沙发边坐下,“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昨晚上值夜班,忙到早上,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就赶忙赶过来,没去商店帮你们买东西。”

  “你这两天是值晚班?”邬琳琳惊喜问,看到邹凯点头,高高提着两天的心总算放下了,得意看了父母一眼。

  她就说,邹凯不可能不管她,根本不可能是父母说的那样子的人,一定是不知情,才会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这两天一定是很忙,也才会没有来找她,根本不是躲着她。

  “是的,最近所里忙得很。”邹凯揉了揉眉心,“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

  邬琳琳立马心疼地想要帮他按摩,却被邹凯抬手挡住,“长辈都在。”

  一句长辈就让申琇云感觉到被尊重,脸[se]顿时好转,“自己家里,怕什么。”

  “就是。”邬琳琳嘴上这么说,却没敢再继续,倒了咖啡,切了[nai]油蛋糕送到邹凯面前,“忙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吧,赶快吃。”

  邹凯并没有吃,抬头看向屋里的长辈,“听说前天家里出了点事,闹到所里去了,我问了问,是说抓小偷,家里少了什么吗?”

  一屋子喜悦的气氛凝固住。

  邬善平语气平静道:“不是小偷,是你申阿姨看到了附近有人鬼鬼祟祟,追了出去,你在派出所上班,又是治安队长,知道最近单位里都在严查严打不法分子,都是误会,误会。”

  “是治安队副队长。”邹凯笑着道:“正副不能弄错。”

  邬琳琳眼神又变成痴迷看着未婚夫,“你总会当上正队长的!”

  邹凯不说话,对着她笑了笑。

  邬琳琳晃了一刻神,反应过来后,咬了咬嘴唇,看了眼母亲,“最近油票不好弄.......”

  邹凯面部肌[rou]明显向下一沉,邬琳琳急道:“但我爸妈一定能弄到!”

  申琇云刚有好转的脸[se],顿时又沉到了谷底,那一瞬间难看至极,过了几秒,努力扬起笑容,“是呀,已经在尽力去收了,四月之前一定能弄到。”

  “申阿姨,琳琳不懂事,你不要跟着她一起瞎胡闹。”邹凯从头到尾没动过桌子上的蛋糕咖啡,“最近严查严打套购转卖,破坏统购统销,你们已经进了一次派出所,可不要再造成第二次误会。”

  申琇云心里暗骂,小狐狸。

  “我们都是在最恨破坏统购统销不法分子单位上班,要是再遇上可疑的人,哪怕再次造成误会进派出所,也在所不惜,小凯你是最知道我们的心有多正义善良,是吧?”

  “可惜,我能力有限。”邹凯叹了[kou]气,“现在治安队空降了一名代队长,直接架到我头上,虽然是暂代,但有些事情,我这个副队长还是得听人家的,以后要是确定下来,治安队就是人家说了算了。”

  申琇云听了顿时紧张起来,虽然有些话都没有挑破说开,但是老庙一带她能说了算,除了她是工商所的人,一有什么情况能提前通知,更重要的是治安队长,是她未来女婿。

  出动去抓的人,大部分都是公安干警。

  要是换了人,什么时候出动,几点能到,就不是邹凯说得算了,人要是被抓进去,什么罪名,关几天,也都不是邹凯说了算了。

  仅仅一个工商所,可远远不能让黑市的那些人乖乖听她掌控。

  “一个新来的,肯定比不了你,你十五岁就进治安队,都待了十几年了,复茂路的人还是认你。”

  “我十五岁进治安队,这位代队长,十二岁就被军校挑走了,能力不比我差,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代队长[ri]以继夜忙着抓黑市鬼市的人,要真是抓住一批,立了功,而我这边又没什么进展,风头让人家出了,那这队长的位置就说不准是谁的了。”

  申琇云与邬善平对视一眼,咬了咬牙问:“你也是可以不差于他的,最近你们所里不是正卡着一个没法解决的难关,汽油到现在都没能补上,车子也不能动,你如果替所里把这事解决了,得了人心,队长位置肯定就是你的了。”

  邹凯叹气,“哪有那么好解决呢,汽油票是最难搞的票子了,开汽车的人,票子都是工厂内的,拿票子直接去加油,能自己用的少之又少。”

  “确实是不好弄,但为了你.....”申琇云止住[kou],“但也不是找不到,多花点钱,多花点时间,总能弄到的。”

  “申阿姨在工商所上班,一定是比别人门道多的。”邹凯脸上出现笑容,“说句实话,就算没办法帮所里解决难关,其实我也不是当不上这个队长。”

  一屋子人惊喜看向邹凯。

  申琇云抑制不住激动问,“真的?”

  她们家为了油票,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现在黑市上被收空了,要想再弄到相同的油票,得再花上一大笔钱,还不一定能弄到。

  这两天,他们头发都愁白了,因为真的是有价无市。

  要是不需要油票,邹凯就能当上队长,那真是天降惊喜了!

  邬善平满意看着邹凯,“你从小就聪明,常人做不到的事,你都能做到,我就知道你不会差了那位代队长。”

  邬琳琳喜出望外,觉得邹凯真是发自内心喜欢她,一定是察觉父母弄不出来,早就想好办法了,而且想好办法,不但没有不搭理她,反而跑到家里来安慰父母,“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那位代队长想要出的风头,打击破坏统购统销的恶劣分子,没人能比我更容易做到。”邹凯还是笑着,“我不但能抓到人,还能连根一起拔了。”

  申琇云骤然打了个冷颤,浑身汗毛竖起,邹凯的笑脸,此时在她眼里,就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这就是她心底最担心的事。

  万一弄不到油票,除了女儿的婚事,最怕最担心的就是邹凯翻脸不认人,拿他们一家人的命,铺出爬上去的青云梯。

  邬善平衣服下的[ji]皮疙瘩也都爆了起来,“你跟琳琳.......可是未婚夫妻。”

  邬琳琳吓得想打嗝,她离邹凯最近,整个心冰凉冰凉,除了伤心的冰凉,更多是被吓的,一声都不敢吭。

  “未婚妻,有一能有二,有二也能有三。”邹凯不甚在意道,提到了一,想到了另外的事,转而又道:“不过,琳琳不一样,所以我没选出风头的路,只是,万不得已的话.......”

  “不会有万不得已!”邬琳琳冰凉的心被他的一句琳琳不一样,捂得滚烫,“我妈一定会把沪城翻过来,助你升职。”

  “对对对。”申琇云顾不上擦冷汗,点头如捣蒜保证,“我一定赶在四月之前弄好。”

  邹凯打量着洋房内最好的套房,目光缓慢移向窗外,想起了这幢洋房曾经的[jing]致华丽,往后靠进沙发里,终于端起有些冷却的咖啡,像个主人似的,品尝着,回味着........

  -

  大丫带着两个妹妹,将小舅舅带回来的熏鱼,送了半碗给太婆。

  回来路上看着手里的空碗,空碗里还有熏鱼的酱汁,被风一吹,甜蜜鱼焦香气就一直往三丫鼻子里钻,她[kou]水都快咽干了,终于忍不住端起大姐手里的碗,将整张脸埋进去[tian]了[tian],甜甜的酱汁一入[kou],立马扬起大大的笑脸,“哇”了一声,“好甜好香呀。”

  “土包子!”

  大丫二丫正想骂妹妹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鄙视的嗤鼻声。

  “果然是乡下来的,什么都没吃过。”

  “长得也土不拉几,黑得像油条,瘦得像晾衣杆。”

  “喂,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几个小男孩小女孩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一脸不屑看着三个丫头,最后说话的是穿着大头皮鞋,与二丫个头差不多的小胖孩,握着拳头走到三丫面前,“没见过吧?”

  拳头打开,掌心是像大米一样的米黄[se]颗粒,但又没大米那么细长,是短短的圆圆的,有点像太婆家煮小米粥的小米,三个丫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大丫二丫不吭声,没有回应,三丫不服气,“是小米!”

  “哈哈哈哈哈哈!”

  三丫自信的回答,弄堂里响起一阵阵孩童的笑声,那笑声是纯真的,更是嘲弄讽刺的。

  “我就知道这土包子不知道,她们哪里会见过麦[ru][jing],别说抓出来了,就是把罐子拿过来,她们都不可能认出来。”个子高一些,头发二八分较为浓厚的男孩,也是里面岁数看起来最大的,看着三丫不服气的脸[se],“来了几天,倒是不一样了,刚来梧桐里的时候,头都不敢抬,现在居然还敢跟我们不服气了,土包子,以为进了城就能跟我们一样了?”

  二丫连忙走过去,将三丫护在身后,虽然比男孩矮了一个头,心里也很害怕,但是想到了小舅妈,学着小舅妈的气势,直视着对方。

  男孩被二丫的气势唬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二丫给吓住了,觉得在其他小朋友们面前丢了脸,立马推了二丫一把,将两个丫头全都推地踉跄,顿时觉得面子找回来了,往前走了两步,“乡巴佬,还敢横!”

  二丫冲上去回推了一把男孩,将对方也推得踉跄。

  一群孩子被二丫的反应弄得愣住了。

  大丫扶着两个妹妹,看了看对方的人数,再想到家里还在等着吃饭,拉着两个妹妹就想走。

  刚一动,就被几个小孩拦住。

  “想走?没门!”

  “居然还敢推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们,真不知道谁才是梧桐里的小霸王了!”

  男孩恼羞成怒,追上来就朝着二丫抬腿,想将人踹倒。

  结果自己的腿却被抓住了。

  三个丫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大男孩,短发,白衬衫,高个子,左肩背着书包,右手高高举着想踹人的男孩。

  这个小霸王在真正的大男孩面前,吓得“哇哇”大叫,“小光哥,好疼好疼,我要站不住了,我要倒了!”

  小霸王腿被高高举着,金[ji]独立在地上乱蹦着,大男孩的手每朝上抬一点,小霸王的叫声就跟着拔高一点。

  “下次还欺负人吗?”

  “好疼,好疼啊,啊——”

  “还欺负吗?”

  “不欺负了,我再也不敢欺负了,好疼啊!”

  小男孩抱着解救回来的腿,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身体倒是不疼,但在小朋友们面前,面子里子全都没了,以后可能就没人听他的话了,这才是让他难过大哭的原因。

  “小光哥,你向着外人,你帮着外人!”

  “她们跟你一样是住在梧桐里的,怎么就是外人了。”石摇光转头看向三个丫头,“人家都比你小,还是小姑娘,你居然对人家动手,这要是出去了,你还怎么混。”

  小霸王不嚎了,[chou]泣着,看了看三个丫头,“她们是土包子,才不是梧桐里的人。”

  “她们什么都没见过,丢梧桐里的人。”

  “我们才不跟她玩,不注意卫生,身上连条手绢都没有。”

  “她们都这么大了,连幼儿园都没上过。”

  “以前还光着脚光着屁股跑,我们才不要跟她玩。”

  刚才还有气势的二丫,被这么一说,头抬不起来了,她们刚被外婆带回梧桐里的时候,确实是光着脚光着屁股来的,一直被梧桐里小伙伴嘲笑,再看旁边的大哥哥,更觉得羞愧,涨红着脸低头,再没了之前强撑的气势。

  “你们谁没光过屁股光过脚?”石摇光笑着对几个满脸嫌弃的小朋友们说:“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光着屁股光着脚出生的,你们是不是还要嫌弃自己,嘲笑爸爸妈妈?我都看过你们光着身体跑的样子,我是不是也能看不起你们?”

  几个小孩子不说话了,想到看过的小婴儿,很多确实是不穿衣服的。

  “她们想玩我们的洋娃娃,小飞机,小汽车,还想吃我们的[nai]油饼干和面包,她们自己什么都没有。”

  “反正我们不和她们玩。”

  “对,我们不要理她们。”

  “我们没有玩。”三丫仰头看着大哥哥,“也没有吃。”

  “你摸了!脏死了,我的洋娃娃都被你摸脏了,洗都洗不掉。”

  对面小女孩一脸嫌弃,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石摇光笑着道:“你们想和谁玩,不想和谁玩,都可以,但不能欺负别人,要是再被我看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地上的小霸王说的,小霸王打了一个哆嗦,立马道:“我不欺负她们了。”

  说完又小声嘀咕,“我们也绝对不和她玩。”

  石摇光满意笑了,转头看着三个丫头,“快回家吃饭吧。”

  “谢谢大哥哥。”

  三丫仰着头道谢。

  大丫二丫也小声说了谢谢,端着碗往家走了。

  二丫跑着回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哥还在教训小霸王他们几个。

  城里除了太婆,小舅舅小舅妈,原来还有好人。

  -

  两百斤木材,很快就送到了梧桐里6号楼,附带一套完整的木工工具。

  工人卸下木板,帮忙铺好木台。

  水琅二话不说,就卷起袖子,拿起一根木材放在木台上,推起了刨子。

  “哧啦哧啦——”

  随着一阵阵让人踏实的刨木声,木花铺满了水琅脚下,盖住了半个天井,三个丫头刚才忍不住躺上去了,又香又软,但被小舅妈说了不安全,现在听小舅妈的话,远远躲开,站在客厅门[kou],崇拜看着小舅妈。

  “小舅妈什么都会做。”

  “小舅妈锯的木头真好闻。”

  “我长大要当小舅妈。”

  一根根木头刨好以后,水琅拿起刻刀,在木头上雕刻着榫头与卯眼,这是榫卯技法的步骤工作。

  其实她是想选择最迅速的做法,上钉子,然而几十年后几块钱就能买一把的螺丝钉,在这个年代可是不亚于猪[rou]的珍稀,不管是一般人还是二般人,都用不起,再说也很难买得到。

  上午刨了一半木头,这种力气活,哪怕是常做的大男人做,都得累得直不起腰来,要是不常做的学徒,第一天上台刨木头,都得酸累的拿不起筷子。

  水琅也累,但这个身体虽然营养不良,却是一直在北大荒干苦力,再加上她不是新手,知道怎么用巧劲,不是一味用蛮力,技术娴[shu],也不会因为技术问题出错,[lang]费时间,付出更多力气。

  所以半天下来,虽然累,但不至于拿不起筷子。

  不过,做饭的力气是没有了。

  “小舅妈,妈妈让我煮面条。”大丫看小舅妈忙完了,赶紧打了一盆水送过去,“你想吃什么面?”

  面条一煮就好,煮好了就得立马吃,否则就糊烂了,所以大丫一直在等着小舅妈忙完再开火。

  “又吃面条。”因为面条方便,水琅已经连着吃几天了,在饮食店买着吃的时候,也是买的面条,算起来,米饭就吃了一顿,不过,突然想起来编织袋里的意大利面,顿时眼睛一亮,浑身来了力气,“你别煮了,看我的。”

  水琅走进房间,关上门,绕过地上的床垫,掏出钥匙打开床头柜子,从编织袋里拿出意大利面和茄汁[rou]酱,接着又把咖啡和可可粉拿了出来。

  到后厨房里,往钢蒸锅里加水,开火,烧水,另拿一个平底锅,煎荷包蛋。

  等金黄[se]的意大利面煮软煮[shu]了以后捞出来,分别放到搪瓷盘子里,挖了一勺茄汁[rou]酱盖上去,再摆上煎得焦香的荷包蛋,“大丫二丫,端饭。”

  早就等在一旁的大丫二丫立马上前端起盘子,三丫去拿筷子。

  水琅洗了几个搪瓷杯子,一手拎着两个,走到客厅,先打开咖啡,舀了两勺咖啡粉放进杯子里,提起水壶倒入热水冲开,咖啡香气迎面而来,钻进鼻孔里,水琅深吸一[kou]气,瞬间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身体里的疲惫都从毛孔里跑出来,再喝上一[kou],苦涩醇香的[kou]感,身体由心变得轻盈起来。

  “这是.......咖啡味道?”

  周卉坐在房间里都闻见了,惊讶看着水琅。

  “是咖啡,大姐,你喝吗?”水琅看着三个小丫头,“小孩子不能喝,我给你们冲可可粉,不过,三丫只能喝一[kou]。”

  “为什么呀?”三丫小手扒着桌子,可怜兮兮看着小舅妈。

  “应该是不能多喝的。”水琅也不确定三四岁好不好多喝,“等你再大两岁,就能和姐姐喝一样多的了。”

  又冲了一杯咖啡,冲了两杯半热可可,就开饭了。

  铺上木地板,大姐就不用人背来背去了,自己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慢慢挪过来,上椅子的时候,双臂力气还不够,大丫二丫想像以前一样帮妈妈抬上去,听到小舅妈道:“别帮忙。”

  “这次抬了,下次还得抬。”水琅看着周卉,“大姐,你需要帮忙吗?”

  周卉吃力按着椅子,尝试两次,还是没能撑上去,摔在地板上,紧拧着眉头,犹豫了两秒,还是摇头,“你们先吃,我自己来。”

  没人先吃,都在盯着她看。

  周卉撑得双臂颤抖,袖子就像筛子一样哆嗦,一次接一次的尝试。

  七次,八次,十次,胳膊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但是力气也不如刚才了,体力几乎都要消失殆尽。

  再次尝试的时候,双臂发软,撑起的上半身只离地一丁点,不如之前。

  汗如雨下,痛苦。

  但弟新妇和三个孩子还在等着她吃饭。

  今天吃的是面条,再等下去,面条就要糊了。

  周卉喘着气,想要开[kou]求帮助,但骨子里却不愿意。

  继续尝试数不清几次之后。

  突然,眼前浮现十岁的自己,站在舞台上跳跃着芭蕾......双眼被汗模糊间,再次撑起双臂,这一次却没有再把全身力气用在手臂上,而是去正视,去启动,一直被忽视的小腹之下,残缺的地方,那是核心。

  凭着记忆,收紧核心,一跃而起,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一滴接着一滴汗水,从周卉的睫毛上滑下,干裂的地方得以滋润,她喘着气,调整着疯狂跳动的心脏,伸手扶着桌子,转身,正面对着桌子坐好,扬起笑脸,“面还没糊吧?”

  水琅眨了眨眼,将装着意大利面的搪瓷盘子递过去,“不是所有面煮[shu]了都会糊,这是意大利面,多等些时间,也不会糊。”

  周卉拿起筷子,“意大利面,今天要开了眼界了。”

  “尝尝。”

  周卉将卷在筷子上的意大利面放进嘴里,咬着嚼着,笑了,“果然一点都没糊。”

  突然,掌声响起。

  周卉眼泪瞬间滑下,与汗水混合。

  三个丫头跟着小舅妈鼓掌,三丫还不知道为什么鼓掌,大丫二丫已经湿了眼睛。

  “大姐,你有这不服输的劲,一定给能孩子们做出一个好榜样。”水琅将咖啡也递过去,自己坐下来拿起筷子,将茄汁[rou]酱拌匀。

  周卉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了看三个丫头,笑中闪着莹光,嚼着面条,什么都没说。

  “吃饭吧。”

  水琅一发话,三个丫头立马坐到椅子上,大丫二丫学着小舅妈拌匀[rou]酱。

  三丫先端起了热可可,小舅妈说她只能喝一[kou],她得赶紧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哇~好喝!”

  桌子上的人被吧唧着小嘴的三丫吸引过去。

  看着她满足的小表情,大丫二丫忍不住放下筷子,端起热可可喝了一[kou],陌生浓郁的香气刺激了味蕾。

  两个丫头顿时想到妈妈刚才的话,开了眼界了!

  三丫抱着跟她脸差不多大的搪瓷茶缸问:“小舅妈,热可可好喝,还是麦[ru][jing]好喝?”

  “没喝过麦[ru][jing]。”水琅吃着意大利面,脸上出现与三丫相同的满足,原以为茄汁[rou]酱是罐头,应该味道一般,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吃无数倍,最饿的时候遇上了对胃[kou]的食物,立马将头埋进盘子里,大[kou]大[kou]吃起来。

  幸福,满足。

  “小舅妈也没喝过麦[ru][jing]吗?”二丫惊讶抬头。

  “没喝过。”麦[ru][jing]是物资缺乏年代,有营养[kou]感好的东西,改革开放后,食品业腾飞,她出生时,麦[ru][jing]已经在各种饮料冲击下被人遗忘了,“你们想喝?明天让你小舅去买。”

  大丫二丫连忙摇头,“没有想喝。”

  三丫想喝,但两个姐姐说不喝,她也跟着摇头,“不想喝。”

  水琅看了三人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面。

  两天时间,水琅就把木材全部处理好,把柜子木板外面刷上了一层清油。

  晾好之后,就开始安装了。

  老油条这两天溜达过来几遍了,他虽然动手不行,但眼力见还是可以的。

  “呦这刨功可以啊!”

  “呦这刻功非常可以啊!”

  “呦这设计更可以啊!”

  老油条说得其实非常[jing]准,有关木工的活,水琅更深一筹的是雕刻,能排到顶的是设计,跟这两个比起来,刨功算是良好,但这个良好只是对于她自己而言,放到外面,比起老木工,都差不了。

  之所以刻功好,是因为她喜欢雕刻与组装,喜欢在整体设计动工之前,会动手先完成一个成品模型,而送到手里的都是处理好的木材,所以后者做得少,要略输一筹。

  不过,装饰一下房间,做个简单的套床与书柜,那就属于用牛刀杀[ji]了,大材小用。

  老油条帮忙把木头都搬进房间里,看着水琅安装。

  “要帮忙吗?”

  “不需要。”

  哪根榫头对哪个卯眼,只有水琅自己清楚,拿着榔头将木楔砸进孔里,固定好对角,重复几次后,高低床的框架就出来了。

  因为木头足够用,水琅直接将底床铺了龙骨架,设计成了一米八成两米的榻榻米,厚度高达25厘米,底外部悬空,做成[chou]屉,方便大姐挪动拿东西。

  榻榻米上组装衣柜,柜门设计的是推拉门,同样是为了方便大姐。

  高低床架出来,放入排骨床框,二层固定,安装上一层特地设计的椭圆形拱门护栏,加入顶部屋顶,开窗,上面就成了一座城堡,屋顶上水琅特地雕刻了小皇冠,因为等着入住,就没有再另外刷上颜[se],选择的是原木。

  二楼城堡的柜子安好,开始组装楼梯,水琅设计的并不是时下高低床一排直梯,而是设计的坡形方箱,每一层楼梯下面都是方形[chou]屉,可以用来收纳东西,也可以坐在上面当凳子用。

  虽然走进来看是城堡,但是上面并没有封顶,这样不影响采光。

  水琅说不用帮忙,老油条看明白后,没去打扰她组装高低床,拿起另一批木材,打算帮忙安装书桌,记得设计图上是这样设计的。

  但等开始安装时,老油条却搞不清楚头绪了,不知道这腾空的桌子,没有桌腿下面也没有柜子是怎么安装的。

  还有两边这书架,也不是找到两边侧板,背板,再将隔层安装上去就行了,这一根侧板有他两个人长,竖起来能到天花板了,完全看不懂,不知是真的就这么长,还是需要再锯一下。

  应该是要再锯一下的。

  老油条从天井里找到锯子,提进房间来,拿起墨线在木材上划好,正准备开干的时候,锯子被人[chou]走了。

  “你干什么?”

  “帮你锯开呀,这不锯开怎么装书柜。”

  “我谢谢你。”

  水琅将锯子扔到门外,“你实在想帮忙,就帮我扶着就好了。”

  老油条很乐意扶着,水琅让干啥他就干啥,他一向眼力好,看出水琅会的东西跟别人都不一样,很新颖很时髦。

  有了老油条帮忙,书架上墙很快,更方便的是,这间房间周复兴夫妻俩都才刚刷过墙,打了新地坪不久,天花板和水泥地都是找平过的,现在只要把家具安装上就可以,完全不需要再一次找平二次找平,甚至三次找平。

  安装很费时间,从吃完早饭到天黑,周光赫带了晚饭回来,所有家具才全部安装好。

  大姐的无障碍房间与三个丫头的私人学习空间,也全部改造完毕。

  “为啥不给看?”

  “还没打扫,明天打扫好了再看。”

  [jiao]付阶段,就是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影响设计施工效果,完美呈现给业主。

  周光赫看着累瘫在椅子上,两个丫头按摩着肩膀,三丫帮忙捶着双腿的水琅,“有用吗?”

  “什么?”

  “她们按得有用吗?”

  “聊胜于无吧。”水琅领了三个丫头的心意,坐起来活动酸疼的四肢,“老油条怎么走了,不是让他留在这里吃晚饭吗。”

  “他把我买回来的一整只白斩[ji]拿走了。”周光赫站起身,让位置,“你坐这,我帮你按。”

  “不按了,我饿。”水琅端起水喝了一[kou],“等吃饱了,就没这么饿了。”

  周光赫眼里闪过失望,随即忙活起来,“那赶紧吃饭吧,我特地又骑车去副食品店买了熏鱼跟烤鸭。”

  “小舅妈。”二丫打开菜罩,从搪瓷盘子里抓了一只烤鸭腿递给水琅,“你快吃,可香了。”

  她都准备了半天了,因为小舅妈刚才太累,想喝水,想歇一歇,才没递过去。

  “真香。”

  水琅拿着烤鸭腿,大[kou]咬着[rou],烤得油滋滋的皮,冒着热气软滑的[rou],一咬[rou]汁全都“嗞”在嘴里,一点儿也不油腻,好吃到[rou]没了,还在嗦着骨头,“活过来了。”

  一只鸭腿下肚,全身力气回来了,眼睛也恢复清明。

  “水琅,你真的辛苦了。”这阵子要说谁看得清楚,当然是周卉,三个小丫头只知道小舅妈一直忙得团团转,并不知道她干的活究竟有多辛苦,只有周卉才能明白,“既费体力,又费脑力,而且脑子一旦转起来,比体力活还要累,难怪你饿成这样。”

  可惜她走不出去,爬去厨房,或者教大丫做饭,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白粥米饭面条,没有[rou],根本就不顶饱,也补充不了太多的力气和营养。

  一碗黑鱼汤放到水琅面前,汤[se]炖地[nai]白,鱼[rou]鲜嫩,还飘着水琅最爱的绿[se]蔬菜,虽然是小葱。

  “这哪来的?”水琅惊讶看着小碗,又惊讶看着周光赫,“晚上还有卖鱼的?”

  “我去找同事家借的。”周光赫将馒头分给几个丫头,“他老婆在做月子,缸里养了一条黑鱼几条鲫鱼。”

  “啊?”

  水琅眼神发怔看着他,“你把人家下[nai]的黑鱼拿来给我吃了?”

  周光赫愣住,耳根逐渐变红,“都说黑鱼最补身体。”

  水琅看着他,又看了看碗里肥美的鱼段,笑出声来,笑得周光赫脸[se]成了西红柿[se]了,才拿起勺子的喝汤,“真鲜,怎么就一碗,你们也喝。”

  “我们不喝,你敞开肚子喝,喝不完明天接着喝。”周卉又将平时应该分给三个丫头的另一只鸭腿,递给水琅,“再吃一个,忙完了,得好好补补。”

  水琅看着周卉手上的鸭腿,形容不出心里的感觉,耳边响起了曾经下属说过的话,他们曾说,跟她一起做事,永远没有成就感,哪怕累成狗了,也得不到一句安慰,就算是电脑,也会弹出来一句,你辛苦了,你真[bang],她就从来没有给予过类似的[jing]神安慰。

  她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

  几百万几千万的分成奖金,还不够你[jing]神安慰?

  还要她哄着?

  有那说话的时间不如拿去工作。

  但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同样是来自利益合作的人,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她觉得,有些安慰是可以两全其美的,这样会得到更多的成就感,产生更多的动力。

  水琅今晚吃了两只鸭腿,半锅鱼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发觉这几天的疲惫真的都补好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累了,反而还总觉得高兴。

  三个丫头跟小舅妈一样高兴,她们下午看到高低床的样子了,比淮海路上宏伟的饭店还要好看,这是属于她们的城堡,是她们以后可以永远住的地方!

  一想到这,三个丫头就兴奋得想转圈圈。

  周卉同样高兴,她也看到房间了,弟新妇方方面面都为她考量到,以后上下床不但不用人帮忙,也不用自己吃力,整个房间都可以让她如履平地,以后她也不用当个废人躺着坐着,可以自如收拾房间,地板,床,柜子......想想就睡不着觉。

  周光赫也睡不着觉,但他不是高兴的,也不是不想睡,而是没得睡。

  第一天被从床上挤下来,无语。

  等第二天发现房间门都进不去,只能睡外面的床,叹气。

  再等第三天,连床都被拆了,只能睡个床框,不无语也不太叹气了,发觉自己应该知足,于是他睡得很珍惜。

  果然,自己直觉没错,今晚连床框都没有了,全都拿去安装了。

  周光赫蜷缩在三把椅子组成的“床”上。

  睡不着。

  不敢动。

  一动就要摔下去。

  想不到回了家,娶了老婆,还要过野外训练的[ri]子。

  -

  今天是梧桐里改选弄堂干部的[ri]子。

  卢[nai][nai]为了躲周复兴夫妻俩,跑到儿子的新工房里住了几天,她认为金巧芝之所以会要分一半晒台,完全是看她这个弄堂干部即将卸任了,而周家小儿媳妇参选了,还有几率被选上,才敢这么做。

  所以她走了,不待在家里,等到了最后一轮投票这一天才回来。

  弄堂里的娘姨太太们,都被她策反了,全都向着她,说要投票给她。

  等她继续当着弄堂干事,周复兴金巧芝,保证不会再提分晒台的事,底楼周家小儿媳妇,肯定也不敢不给将天井分给周复兴两[kou]子用。

  卢[nai][nai]整了整特地换上新定做的外套,新买的皮鞋,往脖子里系了最时髦的丝巾,粉红[se]的,打了最洋气的结,斜在一边,把丝巾角藏在外套里,不至过于招摇。

  但又优雅!

  这也是去到人家高级干部工房里,看到有人这么系了,她才敢系。

  走到了梧桐里门[kou],一片“卢干部来了”“卢干部衣裳新做的?”“卢干部像三十年前一样时髦”“卢干部我们今天就选你”的热情中,神采飞扬,年轻了好几个度!

  “大家好,我来晚了。”

  “要不是为了大家,我还在儿子那里享福呢。”

  “不过为了大家出力,是我这辈子的责任,应该的,在所不辞。”

  街道居委的干部们忙完其他弄堂干部的事,过来时就看到以前的卢干部被围在中间,互相对视一眼,走过去,组织大家开会。

  “今天是我们梧桐里重新选择弄堂干部的时候,参选名单早在上个星期就通知大家了,今天我们大家再投最后一次票,选出新的弄堂干部。”

  “当然,今天也要谢谢曾经的弄堂干部卢兰香同志。”

  其实谢谢卢兰香同志这件事,早在水琅来之前,就已经组织大家开会谢过了,居委还特地犒劳卢桂花去苏州游玩,吃大闸蟹。

  “我们没啥中意的人,只中意卢干部。”

  “卢干部愿意为了大家,再干两年,不要搞什么投票了,就让卢干部继续当好了。”

  “是的呀,你看看卢干部这么[jing]神,她自己也说还能撑两年,做得动,有力气的呀。”

  街道居委干部们没想到今天会突发这样子的情况,明明通知参选名单当天调查,没一个人提卢干部的,还有不少人中意水琅。

  居委主任直接问:“为啥又要选卢干部了,卢干部当然是很好,但是,马上国家又要有新政策了,卢[nai][nai]毕竟要七十几岁了,肯定吃不消,最好还是换个年轻人,你们不是说周光赫老婆蛮好,为啥今天没人提了呢?”

  听到国家要有新政策,卢[nai][nai]眼睛亮了,她猜准了,这也是她想继续当的原因。

  沪城三十年,风风雨雨她全参与了,只要她还活着,还有力气,就不可能蹲在屋里厢,一定得从新政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发光发热。

  她眼神暗示了几个老姐妹。

  “光赫老婆是厉害,但我们知人知面不知心,弄不过的呀。”

  “是呀,表面装好面孔,背地里又换了一副面孔,时代又要变了,啥人会晓得发生啥么。”

  “我们就要知根知底的人,不要两面派。”

  “啥人两面派?”

  宋阿婆从后面凳子上站起来,走到说话的几个人面前,“我们小姑娘老好了,你们为啥背着人说人坏话?”

  “静芝,你是最疼几个外孙的呀,小卉过啥[ri]子,你心里最清楚。”卢[nai][nai]看着老姐妹,“你把小卉接回来,就是不想她吃苦,现在她过这样子的[ri]子,哪能又装看不见了。”

  “啥人装看不见了,啥人又在吃苦。”宋阿婆生气道:“我们小姑娘不要太好,你们不要背着人胡说八道,破坏人名声。”

  “是的呀,我也觉得人蛮好。”居委主任好奇看着大家,“你们这么信誓旦旦,水琅做了啥,被你们发现了?”

  “我们啥也不讲,免得宋阿婆难做。”

  “卢干部最清楚,问卢干部讲不讲。”

  “我也不讲。”卢[nai][nai]起身,“这样,你们亲自去周家看一看,看看周卉房间变成哪样,原来复兴巧芝留下的好东西,现在在啥地方,你们就晓得大家为啥不选她了。”

  回来之前,特地让老头子早晨去看过。

  老头子讲,弹簧床垫还是放在光赫新房里,客厅里用三把椅子搭出来床,上面就放了一床被子,连个垫子都没有,小丫头讲,东边房间小舅妈锁上,不许人进去。

  苦煞了!

  街道干部们只要去了一看,她继续当这弄堂干部就彻底稳了!

  又是乌泱泱的人往周家走去。

  刚从娘家赶过来投票的周复兴金巧芝一家四[kou],莫名其妙看着大家的背影,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上去凑热闹。

  水琅带着三个小丫头刚把房间每一处都打扫干净,就看到门外传来嘈杂声,接着乌泱泱的人就走进天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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