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的只是缘份而已吗？
如果这么简单，那她也不会忽悠自己去学钢琴，还每日训练完来“监工”。
联想之前的林林总总，陈曦问出了早就有的一个想法。
“你转学不会也是为了她吧？”
以前季初凉就读的泗阳高中也是个市重点高学校，离常覃家还近，有时还能照料到。
所以当时她突然转学，陈曦还觉得奇怪，四铁一中好是好，但是和泗阳高中相比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
现在想想，她是在一次校羽毛球联赛回来之后提转学之事的，而那次比赛举办的地点就是在四铁一中。
十年的交情，谁又不了解谁呢。
季初凉知道他一定会想明白自己的用意，只是问不问的问题。
她平视前方的路，黑暗又漫长。
“一半一半吧。”
占一大部分原因，是但也不全是。
陈曦露出一个果然的表情，看来自己猜对了。季初凉早在转学时就认识了魏薇，虽然是单方面的认识。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同一所学校总有碰面的机会，只要碰了面搭上了话，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瞥了一眼淡定的某人，陈曦心中暗暗感叹这丫头的手段和果断。
可是为什么呢？
仅仅只是想和魏薇成为朋友？
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也太大费周折了，陈曦不大相信，可终究还是没有追问为什么。
季初凉这个人，若想说是绝对不会瞒着的，这一点他最是了解的。
但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懂季初凉，总觉得她有事情瞒着自己瞒着所有人。
五年级时她被送到国外读书，两年后回国每天郁郁沉沉还学会抽烟。后来他才知道她父母双亡的事情。
再之后她又开始努力练习羽毛球，发奋读书，考上市重点，仿佛之前那个颓废的她从未出现过。
就像跌宕起伏的电影情节一样，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在国外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她不说他也不问。
陈曦家离季初凉家不远，他总是先送她回家，到门口她拿出钥匙说道：“我早就认识了她。”
“我知道。”
陈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才来坦白局，自己老早就猜到了。
季初凉背对着他，认真开锁，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门开了，而后她好像笑了，轻声说着什么。
正好这时，有人走楼梯上来了，陈曦没听到，见她安全到家，他也就回家了。
这个房子是季初凉的父母留给她的，由于学校要求住宿，平时过年过节放假也是回外婆家或者舅舅家，所以这里她很少来。
户型是三室两厅，精装修，简约风格，有个很大的阳台，地方不算市中心，小区房子建得也不密集，视野开阔。
天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偶尔会有飞机带着微弱的光划过去，像放慢速度的流星。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微信对话上。她仿佛能透过这信息想象出魏薇的神情和语态。
陈曦说他知道，其实他不知道，她和她认识并不是在那次比赛，而是在她回国后。
当时她刚回国不久，带着“所学”的叛逆暴躁归来，每晚做着相同的噩梦，整日浑浑噩噩，加上每天还要去看心理医生，她本来就很抵触这个事情。
那日她是趁家里没人逃出来的，天气阴沉潮湿，就像自己的内心一样，偶然路过一家琴行，一个和自己一般年岁的女孩子正在坐在里面弹钢琴。
她就坐在那里，专注地弹奏着曲子，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各种眼光，仿佛这方寸之地只存留着她和钢琴。
她的自信和琴声像太阳的光芒点亮了自己迷茫的心，也许很夸张，但是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魏薇于她就是救赎。
后来她也会时常去那家琴行，可惜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没想到老天会再次让自己遇到她。
仅仅只是一眼，自己就在人群里发现了她，梳着高马尾，穿着四铁一中的校服，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上。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像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出落得美丽又耀眼。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记忆中自信和淡漠的样子。
后面的就和陈曦想得差不多了。
那时寻找她，现在接近她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和执念。
水开了，雾气弥漫，从阳台返回客厅，她洗了一个杯子，倒上热水，吃下今日的安神药片。
次日，季初凉早早的就到了一栋写字楼下，进了电梯按下楼层。
她来的是一家私人心理诊疗室，专为个人服务，咨询心理学家叫赵洁，美国名牌大学心理学硕士，有医师事业资格证，在心理学圈子内小有名气。
“赵医生。”
这位赵洁医生和季初凉姨妈是关系要好的同学，她从回国到现在都是在这里治疗的。
赵洁正在整理病人的记录，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老熟人”站在门口。
“快进来。”，她起身冲泡了一杯热牛奶，递给进门后坐在椅子上的季初凉。
返回自己的位置，赵洁观察了一下说道：“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赵洁一挑眉，看来心情真的不错，往日自己问，她都会说老样子。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季初凉的情景，低着头不愿说话，说什么也不肯靠近椅子，只是站在好友身后。
完全无法沟通，问什么都是不回答，通常还会表现得麻木、暴躁、忧郁、逃避、沮丧等。
总之与现在大相径庭。
季初凉并不是她接手的最小年纪的患者，却是最严重的。
她所经历的事情，赵洁通过好友都了解了，不难想象，目睹父母惨死心灵上会留下多大的创伤。
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表现也就是俗称的应激性心理障碍。
症状持续视患者的状况有极大不同。
一般而言，大约有50%的患者在三个月之内复原，约有30%的患者可以完全康复，40%患者持续有轻微症状，20%患者有较严重的症状，10%症状持续不会改善甚至更恶化。
“睡眠怎么样？”，赵洁继续问道。
季初凉一言不发。
赵洁了然，做好记录，其实经过三、四年的治疗，季初凉的情况有所好转，基本能够控制自己不去想过往的事情，焦虑、易怒时也能自我调控。
这多亏了她主动配合治疗。
只是她那个睡眠问题还是让赵洁头疼。
季初凉睡眠质量很差，除了高强度的训练或者比赛让身体劳累，能很快入睡之外，其余时间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一闭眼就会想起父母惨死的样子，不间断地做噩梦和惊醒，所以只能使用药物来帮助改善。
交谈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赵洁还是给她开了安神的药物，用量比之前少了一半。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个东西用多了会产生依赖性，季初凉还年轻，不能一辈子都用药。
陈曦到拳馆的时候，季初凉正在和别人练拳。她打拳很讲究，不单单只是靠蛮力还有智取，摸透对手心思，见招拆招，就像打羽毛球一样。
等练完，扔给她了一条毛巾，他开口说道：“你今天不训练？”
“这周不训练。”，季初凉拿着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
瞟了眼她鼓鼓囊囊的背包，陈曦没说话。每个月15号她都会去心理诊疗室拿药，他知道。
“你怎么不问我？”
“嗯？问你什么？”
陈曦装佯不知情。
季初凉看了眼他，又说道：“算了。”
听出她的自嘲，陈曦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但她一直都很介意自己需要药物来调节这件事。
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拿起背包，季初凉准备走，不料陈曦一把抓住了她胳膊，站到她面前，大力抱住了她。
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说道：“你很好也很正常，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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