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枫雪的夜曲【求推荐、求月票】
笼罩在平原上空的雪云缓缓散去，久违的阳光重临艾泽利亚平原。
经历了一番波折后，在车队遇袭第二天的傍晚时分，黄金三叶草商会终于抵达了枫雪镇内。
枫雪镇，这个位于原艾泽利亚公国边境的北方小镇，在平原安静地矗立了上百年，清晨被旷野微风中的鸟鸣唤醒，夜晚在令人沉醉的晚风中入眠。
枫雪镇过去曾是北国难得的滑雪胜地，湖光山色将小镇的四季点缀得异常优美，小镇内林立着许多餐厅和商铺，为来访的旅人么提供便利。
与往常不同，近十年的枫雪镇显得冷清了很多，龙枪王朝占领公国全境后，不仅游客数量大为减少，就连许多镇民被迫离开这片美丽的故土，迁往临近的其他公国。
这个一度十分热闹的小镇于是冷清下来。
在秋天的尾巴上，踩着剩余的几抹凉意，君士坦丁和罗兰两人漫步在枫雪镇的一条主干道上。
临近冬季，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整个小镇显露出暮气横秋之感，冷风吹拂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卷起几片凄凉的黄叶。
傍晚时分的枫雪镇一派安谧，夕阳的余晖点缀在街巷间。
罗兰和君士坦丁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不畏惧寒冷，看见他们单薄的衣着，几位路过的镇民都不由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的时候，我和爸爸一起来过这个镇子，在这里，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假期。”
君士坦丁遥望着远处房屋点起的几盏灯火，轻声说着，神色无比柔和。
“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罗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眼前的枫雪镇宛如一个年华逝去的美人，虽然迟暮，可仍残留有几分当年的风韵。
世上从来不乏美好壮丽的事物，但真正让美丽的事物为之隽永的是人们对此独一无二的回忆。
对于君士坦丁来说，这个地方，是他童年回忆中的一个不可磨灭的坐标。
风景犹在，然而物是人非。
沿着一个小坡，两人来到枫雪镇的一座小广场上，广场中央竖着一尊青铜雕像，已然残破，手臂和头颅都消失不见，看上去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基座上的文字显示，这座雕像的身份是历史上一位枫雪镇工匠为第三任凛冬城城主所做的雕像，算起来，还是君士坦丁的先祖。
罗兰本以为君士坦丁会在雕塑前瞻仰一番，好歹那也是他的先祖，可君士坦丁却看也没看一眼，径直从雕像旁走了过去。
罗兰对此有些意外，打量了雕像几眼，发现雕像破裂处的断口无比平整，凭罗兰的经验，他判断出这像是某种锐器造成的结果。
“这座雕塑，好像被人用剑划过。”罗兰职业化地点评道，“出剑的人力量很大，或者那把剑很锋利，至少有精良级炼金武器的程度，才能留下这种切口。”
君士坦丁道：“当年斩断它的，只是一把最普通的老旧长剑罢了。”
罗兰挑了挑眉，“那是谁用的剑？你父亲？”在罗兰眼里，作为北地第一剑圣的艾略嘉德大公自然是有这种实力的，虽然他对此感到十分费解，大公为什么要和自己祖先的雕塑过不去？
“不是爸爸。”君士坦丁淡淡道，没有回头，“只是我认识的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一时兴起的杰作而已。”
听到这番话，罗兰很吃惊，一个小女孩就能有这种力道？着实不可思议。
君士坦丁也没有多做解释，保持着异样的沉默，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
他们走进广场附近的一间酒馆里。
酒馆面积很小，里面也没有别的顾客，破旧的两扇木门在北风下摇晃，发出细细的呜咽，一块橡木制成的招牌愁眉苦脸地歪斜在酒馆顶部。
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一位侍者无精打采地在餐台旁收拾着桌子，吧台里，一位满头鬓发的中年人用抹布擦拭着几只样式古老的酒杯。
看起来，这间酒馆已经萧条了很久了，兴许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人来过，
“两位客人，你们需要什么？”
看到进来的两人，酒吧的主人，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酒水、牛肉、乳酪、还有音乐，我们这里都可以提供。”
“有曲子可以听吗？”君士坦丁似是漫不经心地将一袋钱币搁到吧台上。
“有，只是不知客人您想听什么？”店主咳嗽了一声，留意到少年的魔法师装束，不由十分奇怪，进而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罗兰一眼。
这年头，肯来枫雪镇的异国人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魔法师这种向来足不出户的职业。
不过魔法师在任何国度的地位都是十分尊崇的，店主自然不敢怠慢，神情和言语间毕恭毕敬。
上一次就因为一首曲子不合心意，一位龙枪的军官一怒之下，砸坏了店里不少贵重物品的同时，还吓跑了很多顾客。
如果这位法师老爷也是喜怒无常的性格，说不定一个火球砸下来，就能把店给烧了，中年店主如今可承受不了这种损失。
那位英俊的骑士看上去似乎是魔法师的同伴，说不定他们都是异国的贵族公子，伺候这样的人物可必须小心万分。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和平的公国年代了，兵荒马乱的环境下，艾泽利亚人已经逐渐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
君士坦丁不知从哪掏出笔和纸，飞快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母，然后径直走到一面桌子旁座下。
店主拿起纸片，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端详，看清了纸片上的字母后，他那浑浊的双眼放出了万分讶异的目光，似乎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知道，并且会点这首曲子。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写错了。
“客人，您…”
“不用怀疑，我想听的就是那首。”君士坦丁拾起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语气十分肯定且真挚。
店主不再询问，向酒馆招呼了一声，“卡丽恩，出来一下，我们有客人了。”
通往酒馆上层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从楼上走下来的是一位长相秀丽的女子，年纪大概在十八岁上下，上身穿着亚麻衬衫，下身盖在掉了色的长裙里，头发挽着北国女子常见的发型。
卡丽恩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到吧台旁，她的怀中抱着一张老旧的竖琴，木制的竖琴边缘已经有磨损的迹象，琴弦也断了两根。
从店主手中接过纸片，看到那首依稀熟悉的曲目，卡丽恩怔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着店中唯二的两个客人，她能感觉得出，无论是穿着黑色法师袍，透着神秘气息的清秀少年，还是他身边那个长相英俊到极点的骑士，都是她万万得罪不起的。
少年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举起水杯，示意她可以开始，然后闭目聆听。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充满鼓励意味的笑容，卡丽恩感到莫名亲切，心中累积多日的迟疑和胆怯也为之一扫而空。
她清了清嗓子，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开始吟唱起那首曾陪伴了很多艾泽利亚男孩童年时光的曲子：
“当月亮崭新，太阳年轻，
凛冬歌唱星和雨。
在碧绿的青草上人们洒银，
在白色的浪花上人们沥金。
葱绿的山坡和深深的林中谷地里，
凛冬的孩子相互游玩嘻戏。
苍鹰掠过穹顶，收集白日的喧嚣，和那被遗忘的破碎话语。
……
在世界尽头的雪峰岩石间，栖息着暴戾的古老巨龙，眨着猩红的眼睛。
时光消逝，雄心不再，腐朽的灵魂被宝石囚禁。
勇士们踏上征程，迎着黑色龙翼的阴影，誓要将荣耀和财富寻觅。
与他们结伴而行的，是跨越七海的长风。
勇者们唱起歌谣，将险峰与河流踩在脚下，旌旗挥舞，剑指苍穹。
在遥远的旅程尽头，是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天空。”
卡丽恩轻轻唱着这首曲子，从最开始的低吟哼唱，到最后忍不住纵情高歌，清脆优美的声音传递开来，曼妙的琴音似水波般扩散，将歌曲中的无尽柔情晕染在听者心头。
女子的声音如穿行在北地松林间的一阵风，清冷中透着无尽活力，又带着几分母亲般的温柔。
卡丽恩弹着竖琴，神色动情而陶醉，歌曲也渐入佳境。
一开始唱的时候她还觉得很是生涩，很多歌词都记不全，音也没发准，毕竟这首曲子已经很多年不曾被弹起过了。
但是唱着唱着，她惊喜地发现，那种遗失了很久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连她自己也深深陷入这首曲子的魔力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期，第一次学会唱歌时，心中感到无比骄傲和喜悦。
悠扬的乐曲声将君士坦丁的思绪拉扯回十二年前，那段处处弥漫着温馨，却日渐迷失在生命中的岁月。
这首曲子，是他小时候最爱听的一首流行曲目，那时候，凛冬城大街小巷的酒馆和旅店里，到处都有来自四方各地的吟游者们传着这首曲子，经久不衰。
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也是下方如痴如醉的听众之一啊。
不经意间，君士坦丁的眼角忽然湿润。
心头间那股被压抑了很多年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此刻如潮汹涌。
独自走过凶险的无尽深渊，走过地狱般的战场，走过强敌林立的武道大会，都不曾淌下半滴眼泪的君士坦丁.艾略嘉德，此刻竟像个真正的小男孩一样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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