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谢幕

　　“想不到，我的那个召唤者居然被你们杀死了。”萨麦尔说道。

　　狄安娜微微一愣，虽然她刚才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但当萨麦尔亲口承认的时候，仍感到一阵恍惚。

　　“这个位面里的人类，真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种族呢，千年前的远古战争如此，如今依然如此。”萨麦尔很是感慨。

　　他的青色铠甲上多了一道巨大的裂纹，这件品质相当于准传奇装备的甲胄，在化身为天使的狄安娜全力挥出的一记“神圣斩杀”下，最后寿终正寝。

　　而“始作俑者”狄安娜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对光翼无力地垂在身畔，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萨麦尔用恶魔的语言吟唱咒文，虽然他清楚，被切断了和深渊的联系之后，以他目前的力量，最多还能在这个空间维持自己的存在不超过五分钟，如果他要强行召唤自己的真身，释放全部力量，势必会引来这个位面其他强大存在的注意，甚至教会都有可能出面，就算得到了狄安娜的灵魂，自己多半也会陨落于此。

　　所以，他放弃了捕获狄安娜的灵魂的想法，准备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力量，彻底毁灭这个神眷者。

　　对于恶魔来说，消灭光辉的仆人，已然是一种本能。

　　萨麦尔的身后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暗红色火山虚像，火山上方漂浮着亘古不散的红云。

　　岩浆从火山口中冲出，一只由岩浆凝固而成的巨大魔眼出现在火山顶部，目光中盛满了不属于现世的邪异力量。

　　目光所到之处，暗红色的烈焰从虚空中喷出，汇成一片烈焰的海洋，向着远处的天际燃烧。

　　这是萨麦尔最强大的魔法之一，属于深渊领主的能力-----地狱火。

　　地上的人们连连惊呼，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骑士们目光凝重，暗自为他们的殿下祈祷着。

　　街道上，莫德雷德站在三只骨魔的尸体旁，枪尖缓缓抬起，摇摇指向天空。

　　只有君士坦丁面无表情，他很平静地看着一片火红的苍穹，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很熟悉。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小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天空里翻滚不休的火云，紧张地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此刻的天空已经彻底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熔炉，火焰之海里出现了一个个旋涡，吞噬着一切。

　　直到很久之后，火海中突然飞出一道金色的流光，裹着烈焰，像流星一样坠向大地，

　　快要落到地面上时，金色的流星忽然停了下来，金色的光之羽翼化为无数蝴蝶散去，一个娇弱的身影无力地从中掉落。

　　莫德雷德毫不迟疑，纵身跃起，抱住了从天而降的狄安娜。

　　“骑士救下了公主，真是完美的结局啊。”望着欢呼不已的人们，君士坦丁感慨道，此刻紧抱着皇女的莫德雷德站在人群之中，像个真正的英雄骑士一样，被无数喜形于色的镇民簇拥着。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想来很多年后，这一幕定会被所有泉水镇的人们铭记，并成为传说吧。

　　没有留下和人们一同欢呼，分享胜利的喜悦，君士坦丁平静地收回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向旅馆走去。

　　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到他身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拯救了泉水镇的四皇女和她手下勇敢奋战的骑士们，使他独自离开的背影在拥挤着上前欢呼的人潮中看上去格外落寞。

　　狄安娜依偎在莫德雷德怀中，显得异常虚弱，苍白如纸的面庞勉强挤出一个吃力的笑：“谢谢你，莫德雷德。”

　　“您没事就好。”莫德雷德抱着皇女向前走去，人们自动为他们的英雄让出道路，镇子里的许多少年用充满憧憬和崇拜的眼神望向他，仅仅是回想一下这位手持长枪的骑士刚才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三只强大的骨魔的场景，他们就感到热血沸腾。

　　“你看，他们很崇拜你，看来你刚才的表现一定非常精彩，很遗憾没能目睹你的英姿，我的骑士”狄安娜笑着说，仰起头，在莫德雷德的面罩上亲了一口，引得场间的诸多少年少女一个个心潮澎湃。“说不定他们以后会有很多人因为崇拜你的缘故而成为帝国的骑士呢。”

　　“让他们亲自去和恶魔较量一下，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想了。”莫德雷德环顾四周，发现居然没有那个家伙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

　　今晚的星光好像格外明亮，泉水镇里的人们来到郊外，点起了篝火，庆贺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不过在晚会开始之前，泉水镇里人们收到了一个噩耗：他们的老镇长克拉夫，在对抗邪恶魔王的战役中，为了保卫镇子的人们，英勇战斗，最后倒在了恶魔的刀锋下。这个不幸的消息给晚会平添了一抹哀伤的气息。

　　于是，在晚会开始之前，所有的镇民们聚集在一起，为他们的镇长举行了简短的葬礼，集体默哀。

　　让君士坦丁苦笑不得的是，因为他的圣职者身份，这个葬礼的主持人居然是交由杀死了艾尔维斯的他来主持。

　　这个老家伙在地狱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君士坦丁身穿黑色修士服，在镇民们的集体注视下装模作样地吟诵优美的悼词，心里面却在不住腹诽。

　　结束这个令他有些难堪的差使后，君士坦丁立马离开了会场。

　　葬礼完毕后，篝火晚会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氛围中徐徐进行着。随着草甸上升腾的火星，悠扬的乐曲在开始风中回荡，将镇民的思绪牵引至记忆深处，男人们的吆喝声在弥漫的酒香中格外响亮，少女们提着裙摆，围绕着篝火踏出曼妙的舞步，四周欢声如雷。

　　君士坦丁坐在离晚会营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仰头望着天空里明亮的群星，细嗅着草地里若有若无的自然气息，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您似乎很悠闲，我的神父。”狄安娜突然出现，凑到君士坦丁身边说道。

　　“晚上好，殿下。”君士坦丁说道。“我本以为您现在应该在呆在那里。”

　　沿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营地最大的一堆篝火附近，围绕着狄安娜手下的骑士们，举着酒杯接受镇民们的感谢，而许多少女更是将炽烈的目光投向站在狄德罗身边的莫德雷德。不过扈从骑士似乎显得不解风情，面对时不时跑过来邀请他跳舞，并恳求他摘下面罩的女子，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您的这位扈从骑士面罩后的脸长什么样。”君士坦丁说道。

　　“他啊，老实说，没有我长得好看。”狄安娜微笑道。

　　“您说笑了，殿下，您可是帝国的月亮，想来能与比肩的只有帝国的太阳了。”君士坦丁偏头，恰好看见这位在神圣帝国享有独一无二赞誉的皇女如翡翠般迷人的眼睛，哪怕与天上的繁星相较都毫不逊色。

　　只是相比于两人头一次在马车上会面那时，此刻狄安娜的眼眸虽然依旧美丽，但却多出了许多隐藏不住的疲惫和哀愁。

　　联想到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从出生时起就被迫深陷俗世的阴谋倾轧中，更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君士坦丁并不准备值此良辰美景说一些肉麻的话来安慰对方，然后引发一些很狗血的剧情，他时刻牢记自己扮演的角色，并对自己的使命有着很清醒的认识，他更愿意此时没有人来打扰他，从而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见君士坦丁仍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狄安娜轻轻一叹，从见到君士坦丁的第一眼起，她就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惊艳于自己的美貌，反而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份定力让她也不得不佩服。

　　“克拉夫爷爷死了，我对泉水镇也就没什么留恋了。”狄安娜淡淡道。“所以，也没必要去庆贺什么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把恶魔引来的话，恐怕还巴不得我走吧。”

　　“殿下，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君士坦丁说道，“这是我的老师说过的一句话，无论真相如何，至少，镇民们永远都会铭记那个和蔼的老镇长，不是很好吗？”

　　“况且是您击败了恶魔，拯救了他们，所以接受他们对您的祝福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必觉得有所歉疚，只要带着这份祝福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君士坦丁很认真地说。

　　“谢谢，君士坦丁。”狄安娜微笑道，疲惫的双眼里恢复了几分神采。

　　两人无言，各自凝望着夜色里闪烁的群星。

　　“那天出现的恶魔是谁？”过了许久，君士坦丁打破了沉默。

　　“萨麦尔。”狄安娜回答道，“无尽魔渊第二层的领主。”

　　“神典记载的上古七大魔王之一！”君士坦丁无比震惊，“这种怪物怎么会出现？”

　　“是因为我的缘故。”狄安娜道，“我身上有着光辉之主赐予的烙印，这个烙印蕴含着非常强大的神圣力量，但也会引起很多邪恶存在的注意，那天萨麦尔并不是以本体降临的，降临的只是他的一个投影，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强大依然超出我的预计，如果是他的真身出现在这个空间，那么，就算是教会所有的大主教一齐出手也不可能留下他。”

　　“那您真的很了不起。”君士坦丁赞叹，这是真心话，能够击败传说中的魔王，哪怕只是一个分身，都已经是可以震惊大陆的战绩。

　　而且，这场战斗流传出去后，教会内部支持狄安娜成为下一任圣女的呼声想必会高涨很多，那些质疑她的保守派们，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也只能沉默。

　　“虽然我很想接受你的称赞，不过，要战胜萨麦尔这样的存在，单凭勇气是远远不够的。”狄安娜轻声道，“那天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它战斗的，能侥幸击退它，是因为在最后一刻，它的力量突然减弱了很多，我才能用神圣剑式重创他，否则，最后倒下的必定会是我，我很清楚这一点。”

　　“而莫德雷德告诉我，在他和狄德罗赶到之前，魔法阵早已被破坏了，虽然没能亲眼目睹，不过结合当时的场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狄安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英雄啊，君士坦丁。”

　　“运气好而已。”君士坦丁很大方地承认，他没指望能瞒过这位聪慧的皇女

　　“但真正让我吃惊的是，你居然能击败克拉夫爷爷，以我在教堂观察到的事实来看，克拉夫爷爷的魔力恐怕早已达到皇冠法师的水准了，就算是我，要想战胜他，恐怕都得花很大的功夫。”狄安娜静静地盯着君士坦丁的侧脸。

　　“所以，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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