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权衡
“很好。”梦魇冷冷地说道，内心升起一丝被轻视的不快。“我会让你们两个小家伙知道，天赋所能弥补的差距始终是有限的。”
阴影在梦魇的手中凝结，充斥着冰冷和死寂气息的黑色长剑出现在罗兰和君士坦丁眼中，漆黑如永夜般的气息围绕着梦魇上下飞舞，将周围渲染成一片朦胧的昏暗，宛如梦境最深处。
注视着这片黑暗空间超过一定时间，注视者的意识也会为之冻结，无数压抑的意象纷至沓来。
这就是属于梦魇的圣域力量。
圣骑士和少年同时吸了口气，浓烈的压迫感让他们各自绷紧了神经。
罗兰体内不停涌出金黄色的圣焰，抵御着冷寂气息对意志的侵蚀，君士坦丁则一动不动，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机流露。
愈发凝重的空气中，身为圣骑士的罗兰率先打破了僵局，火焰剑划出一道绚丽的火弧，斩向那片宛如噩梦般的黑色地带。
火焰长剑劈进黑暗中，圣光照亮了昏暗的夜色，栖息在黑暗空间里的剑气感知到了这股外界的入侵，开始发起反扑，一道道黑色弧光刺向罗兰的身体。
罗兰颂出一句圣文，祈祷词的音阶响起，他的身上闪烁出洁白的圣辉，弹开飞来的剑气的同时，他的身体忽然加速，化为一道白虹贯穿了黑色剑芒的包围圈。
随后，两道金色光芒交织形成的十字架映入杀手眼中，正是圣骑士的招牌剑技---【十字斩】。
梦魇眯起眼睛，似是有些忌惮金色光芒中流泻出的神圣气息，不过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手腕奇快无比地一翻一抖，金色的剑气尚未靠近便凌空碎裂。
罗兰横剑于胸前，身上白光大盛，脚步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直直朝着梦魇撞去，神圣剑式---【无畏冲锋】。
“找死！”梦魇的身影像陡转的光线一样闪入冲锋状态下罗兰的死角，移形折射完成后，阴影长剑像毒蛇信子一样刺向罗兰。
圣骑士果断放弃了冲锋，试图运剑格挡梦魇的长剑，可是那柄阴影长剑却像黑色的藤蔓一样缠在了火焰剑上，并蜷曲着卷向圣骑士的手臂。
罗兰毫不犹豫地注入魔力，火焰剑的剑身迅速膨胀，转瞬间变成一道炽热的火柱吞没了梦魇的身体。
神圣剑式---【光明使者】
可惜的是，当圣焰汹涌而过的瞬间，梦魇再度折射消失，然后从容地出现在塔楼的另一侧，阴影长剑挥动，黑色剑气蜂拥而至。
趁着罗兰招架剑气的片刻，梦魇手中的阴影长剑化为一滩流动的墨汁渗入脚底下的石板中，随后，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色尖刺从塔楼石板的缝隙中弹出，从四面八方扎向罗兰。
【影牢】，梦魇的另一大成名剑技，利用阴影长剑可以任意改变形状的特性，配合地形发出无孔不入的攻击。
面对前所未有的犀利攻击，罗兰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做出了应对，单膝跪地，火焰剑插进地板，开始吟诵咒文。
圣光如潮。
一圈金色的光环笼罩在罗兰身上，光芒中的神圣力量压制着周围不安分的尖刺，使它们无法靠近。
金色光芒覆盖的区域里，宛如黑色水银般流动的阴影根本无法渗透，所有的元素都被纯正的神圣力量所排斥，在这片圣光笼罩的空间里，唯有光明可以存在。
神术---【天之佑】，这是只有教会的大神官才能施展的高级防御神术，可以抵挡一位皇冠级大法师的全力一击。
抵达圣域境界后，罗兰对神术的运用也愈发出神入化。
看到这片光芒出现，梦魇收回了【影牢】，他很清楚，攻击【天之佑】范围内的罗兰只是白白浪费魔力罢了。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沮丧的神情。
因为他十分清楚，【天之佑】虽然是效果极其强大的防御神术，甚至比起【水晶之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这个近乎完美的神术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在施法时间内，施术者无法动弹。
阴影长剑于是化为吞噬一切生机的黑色光束，朝着大帝所处的方向射去。
而此刻，罗兰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魇的长剑向着皇帝陛下奔去。
恰在这时，君士坦丁终于动了。
【晨曦】的剑锋一往无前驶出，一条由细碎晶屑构成的飘带出现在君士坦丁身后。
他没有理会刺向大帝的那道光束，而是径直将剑锋对准了梦魇，迫使对方抽剑回防。
面对君士坦丁刺出的这一剑，梦魇只是挑了挑眉，阴影长剑的剑尖在半空中忽然转弯，闪电般周折，刺向君士坦丁的小腹。
这是异常阴狠毒辣的一击，如果君士坦丁硬要强攻，选择搏命，那么便很有可能被一剑重伤，甚至死亡。
如果君士坦丁选择自保后退，那么梦魇就可以再度改变影子剑的攻击方向，将大帝当场击杀。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君士坦丁没有法斯提亚伯爵那样的实力，一旦被阴影长剑刺中，就算是罗兰施展的神术都无法将他救回。
他可以选择放弃进攻，但是身后的大帝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选择，梦魇冷酷的视线瞥向君士坦丁。
基于自身的认知，他几乎可以肯定，君士坦丁会选择前者，没有任何一个赏金猎人喜欢以命换命这种战术，越是优秀的赏金猎人越是如此。
梦魇注视着君士坦丁的眼睛，希望在那双瞳孔中找到一丝迟疑和犹豫，只要君士坦丁这么做，哪怕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等待他的，将是惨痛的结局。
可是，在少年的眼里，他没有捕捉到迷茫，而是一片澄澈平和
如果是以前的君士坦丁，一定会首先选择保命，面对梦魇这样的绝世杀手，必定会第一时间撤退。
但在热砂战场施展出那一剑后，君士坦丁的心境已然不同。
他没有考虑结果和胜负，只是单纯地把这一剑刺出去，就如同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握住【晨曦】的剑柄时那样。
君士坦丁没有停顿，利剑径直刺向梦魇的胸口。
他这么做，犹豫的人反而变成了梦魇。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阴影长剑命中后，有九成的把握杀死君士坦丁，但君士坦丁手里的【晨曦】也有一成可能重创他。
对于梦魇这样的杀手来说，哪怕只有一成风险都是绝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放弃了搏命的打算，阴影长剑收缩，架住了水晶剑。
两位顶级猎人的武器碰撞在了一起，传奇水晶剑对上梦魇的阴影长剑，晶屑与剑气相互交织、涅灭。
寒冷寂灭的剑气宛如冥界入口吹出的阴风，君士坦丁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万丈深渊之前，他咬着牙，凭借在乔伊的魔法棋盘磨砺出来的坚韧意志，硬生生支撑住了前方那道恐怖的剑意。
随后，两位大陆最顶尖的赏金猎人展开了一场纯粹的技巧和身法的较量，折射身法如行云流水般释放，两道模糊的人影在狭小的空间中飞速游走，穿梭，水晶剑和阴影长剑在高速移动中不断对斩。
上百道剑光在眨眼的功夫里急掠而过，凌厉剑风笼罩的区域绽开无数裂痕。
交手的双方都是暗杀方面的大师，每一击都将快准狠发挥到了极致，并将致命的杀招隐藏在接二连三的佯攻中。
塔顶上，观看着这场对决的侍卫们都感到眼球生疼，因为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的肉眼已经难以捕捉那两道人影。
然而生平第一次，君士坦丁感到自己的速度要比对手慢上了一拍。
作为传奇杀手，梦魇的每个动作都快得迅疾无伦，比君士坦丁生平见过的所有杀手都要快，无论是莫德雷德，还是卡莲娜，在纯粹的速度上都不及眼前的这个家伙。
更可怕的是，梦魇的每个招式的衔接都太流畅了，没有任何冗余和花俏的成分，堪称天衣无缝，许多在不经意中展露的战斗技巧甚至连君士坦丁都感到惊艳。
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艰难的任务，才能让对方锻炼出如此可怕的身法，沉淀下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
在这样高速的对决中，连思考都成为一件无比奢侈的事，双方都没有停顿的余地，因为慢下来便意味着死亡，只能凭借熔为身体本能的经验和技巧来交手。
宗师级猎人的较量便是如此残酷。
连注视着这场战斗的罗兰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窒息感，视觉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这一刻，他开始由衷地佩服起晨星这个家伙。
数百轮超越人体极限的攻防后，两道身影才各自分开。
君士坦丁垂下水晶剑，捂着右手的手腕，面色略显苍白，一道血线贴着他的手掌滑落，还有一道伤口是在脖颈处，靠近大动脉的位置。
看上去他受的伤不多也不如何严重，但是衡量一个赏金猎人能力的方式向来不是靠观察猎物受伤的次数，而是能否精准简练的击杀对手，比如梦魇的这两剑就几乎都落在要害的部位。
换了君士坦丁以外的任何一人，哪怕是一个初入圣域的战士，此刻估计都要重伤倒地。
梦魇全身毫发无损，但从他蹙起的秀气眉毛来看，他对这一战的结果并不满意。
在先前的交手中，他至少有九次格杀少年的机会，但是每当面临这种境地，君士坦丁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两败俱伤的决绝招式和他换命，逼迫他回防自身要害。
“你很不错。”梦魇淡漠地看了这位晚辈一眼，“单从技巧层面而论，你已经拥有相当于圣域的水准，如果是在同样的年纪，恐怕连我和排名第二的那个家伙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生平第一次，梦魇给予了一位晚辈如此高的评价，对任何一位赏金猎人而言，这都是无上的肯定。
“多谢前辈夸奖。”君士坦丁很平淡地说道道“不过前辈，你真的打算继续出手吗？”
此时，罗兰也结束了施法，提着火焰长剑走了过来。
“就算你杀光塔楼上的全部人，但你也有很大可能会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君士坦丁静静地看着对方，“到时候，重伤之下的你，又有多大把握逃避帝国方面的追杀呢？你早年得罪的那些仇人，他们会放过你吗？要知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公会的成员了。”
这是很尖锐的提问，对于梦魇来说，要因为德雷克斯当年的人情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无疑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先前的交手也表明，君士坦丁和罗兰联手，绝对有能力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短暂地权衡之后，梦魇最终做出了决定，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背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眼中，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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