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子，公子。”清风高兴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他一路跑到万俟斐的屋前。挨了林嫂一记警示的眼神，清风立刻尴尬的摸着头笑了笑，小步的走到万俟斐面前。

万俟斐放下手中的书，清冷的眉眼望着清风，“有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

“公子，今日是宁城一年一度的寒缘会，街道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梅花，真的是太漂亮了。我专门买一盆梅花，送给公子。”清风黑眸闪亮亮的，从身后拿出一盆洁净如玉的梅花放到万俟斐身边。

那盆梅花确实非常漂亮，洁白胜雪的花瓣，淡粉的花蕊，枝条修长。

万俟斐却连看一眼都没看，清冷的眼眸如同蒙上一层白雾，让清风心里一悸。

“我让你守在那间客栈外面，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清风拱手回答道：“昨夜有一个蒙的十分严实的人去那家客栈，早上宁俊离开之后，他才离开。”

“你有查到那个人是谁吗？”

“抱歉，公子。那人易容本领极强，武功也极高，不过总有些熟悉感，似乎以前见过。”清风眉头皱起。

“没关系，你只要紧跟着宁钰，不愁再次见不到他。”万俟斐望着火盆中的灰烬，想起刚才古行之送来的消息，宁钰身边有一个忠实的追随者，是江湖中暗杀组织鬼煞门的头目，让他小心些。越危险，他反倒越要闯一闯，只有火中取栗，才有可能挽回他的命。玉川穹，一定是他的。

“公子，公子。”清风轻喊了一声，从腰中掏出一封邀请函，“这是宁俊让我交给你的。”

“恩。”万俟斐接过邀请函，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眉尖轻皱，宁俊竟邀请他夜里赏梅。他心里就算再不情愿，可承诺过的事必须做到。

天蒙蒙黑的时候，万俟斐远远的就看见宁俊在宁府门口朝他打招呼。宁俊今日穿了一袭华贵的紫袍，外面罩着白色大氅，看起来贵气十足。

万俟斐搭着宁俊的手登上马车，开始向着目的地出发。他们去的正是宁城最繁华的一道街，那里此刻正灯火辉煌，车龙马水。

来到街头，马车便被停在一边，万俟斐和宁俊下车徒步向前走去。各色的灯笼和多姿多样的梅花交相辉映，干净整洁的街道，各色的吆喝声，万俟斐掩于斗篷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手心出了一层细汗。

而宁俊在一旁自动当起解说，替万俟斐解释这节日的由来，包括梅花在这宁城象征着男女之间的缘分。像宁俊这样俊逸不凡、衣着贵气的男子走在街道上自然受到不少待字闺中小姐的注意。当有女子害羞的站在他面前，宁俊正准备婉拒时，她忽然将手中的梅花递到万俟斐面前，结结巴巴道：“请，请，收下，收下它吧！”

宁俊脸色一变，立刻温和的同那姑娘讲道：“他是外地来这玩的，不是来找另一半的。”

女子脸色更红，“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宁俊风目微瞪，他指了指万俟斐，“你都没看到他的长相，你就想嫁给他。”

“没关系。”女子咬着下唇，抬眸羞涩的看了万俟斐一眼，“他气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一定长得不差。”

“你……”

这时万俟斐忽然插断宁俊的话，“花是留给合适的人，而不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随后就独自向前走去。

听到这句话，宁俊微微有几分喜悦，朝那位女子告别后，他连忙跑到万俟斐的身边。此时，两人共同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四周是如同流水般路过的陌生人，宁俊看着离他只有半步之遥的万俟斐，嘴角抑制不住的翘起。

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再出现，他带着万俟斐一路来到早就准备好的院落。这是他专门承包了本地最美的红梅院，今夜完全可以和万俟斐两个人畅谈。万俟斐这个人就是太闷，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底，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接近他？

虽然刚受过母亲的批教，但宁俊他早就明白那些道理，知道龙阳之好违背常理，男女之爱才是世间正途。他恭孝长辈，爱惜幼弟，一直都是世人眼中知文达礼的世家公子。可有些事就是这样意外，他想通了，他早就对万俟斐心动了，甚至深深的爱上他。如果他错过万俟斐，宁俊害怕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想这样让自己喜欢的人。

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万俟斐。

十年前，宁俊第一次遇到万俟斐。那时他因为和父亲赌气，从家中跑出来，却被人骗到小倌楼。他趁着看守不注意，凭着微弱的内力，挣脱开绳子，从楼里跑了出去。当他力气用尽无力的趴在地上，而一身白衣的清雅少年就在此时出现。他伸手拉起了宁俊，随后走向一旁容貌艳丽的红衣妇人，到现在宁俊都忘不了那少年脸上的微笑。

“你在想些什么？”万俟斐冷不丁的声音打断宁俊的遐想。

“没什么，我们到了。”宁俊指着前方的院落，嘴角翘起，他这次可是花了大心思找到这片红梅园。

离开嘈乱的街道，来到清净的院落，万俟斐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被下人领进去之后，触目的红梅让万俟斐眼前一黑，不堪的画面扑面而来，胃里剧烈的恶心感翻涌不断。

“万俟，你怎么啦！”

他耳边模糊的传来宁俊着急的喊声，随后意识便陷入黑暗中。

——梦境分割线——

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在铺满白雪的街道上行走，偶尔欣赏着路边的白梅，清媚的眉眼带着一丝好奇。忽然路边的一位老妇人跪倒在地上，哭喊着借钱替生病的女儿买药，路边的行人都是匆匆而过。少年也想起母亲的诫训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他还是出手放到那老妇人面前一锭银子。

老妇人很感激他，甚至准备要向他磕头。少年肯定不会接受，准备扶起老妇人的时候，却嗅到一股清香，转眼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眼睛被红布蒙着，四肢被分开束缚着，耳边尽是嘈杂的呼喊声。少年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这是到了何处。当眼睛上的红布被摘下之后，少年方看清眼前的一切。各色的女人，圆形的展览台上面铺满白色的梅花，而他就在中间。少年脸色煞白，眼尾的花瓣更是一颤颤的，为他这清媚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楚楚可怜。他拼命的挣扎着，像是被束缚在蛛网的蝴蝶，难以摆脱。

会场的呼声因为少年的挣扎变得更高，两名粗壮的女子从台下上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倒映出少年苍白的神色。锋利的刀尖刻在少年的雪白的手臂上和大腿上，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尖流出蔓延到白梅上，染成了血红色的梅花。少年的痛呼声越大，众人就越兴奋，甚至不少女子到处抚摸着少年白嫩的身体。

少年眼角溢满了泪水，朦胧间看到角落处一脸淡漠的红衣妇人。他努力的伸手向她求救，可是得到的确实她毫不留情的转身。

“主母，真的不去救公子吗？”林嫂着急的回头望了望少年，伸手拉住红衣妇人的衣服。

妇人淡漠的挥开林嫂的手，“这种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

“唉。”

绝望，愤怒，不甘，难过，痛苦充斥着少年的全身，他最终还是从那里脱身。

少年颤抖着拿着匕首杀了那里所有的人，洁净的白梅染成罪孽的红梅，浸染了他的整个梦境。

喘息着从噩梦中醒来的万俟斐，一阵剧烈的干呕。可是由于没有吃过东西，只吐出一些酸水。他挥开背后正在轻拍的手，清冷的眼神中难得出现一丝讽意，“宁俊，你不是喜欢我而是想害我，对吗？”

宁俊一听，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慌张的解释道：“我不是，万俟，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怕你太闷，带你游玩。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看到红——”

“别给我提这两个字。”万俟斐的神色更冷，可当扭头看到宁俊风目黯淡的坐在一边，眼下浮着一层青色，甚至依旧在磕巴的解释着昨晚他的目的。

“抱歉，我，是，想让你开心的……”

他因噩梦而振荡的内心却因此平静些，罢了，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宁府，这些事在他性命面前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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