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龛
程寂朝着小巷内挪了几步。
笔直的巷道并不长，但越往内，感觉两边的墙壁距离就越近，就近似于一个梯形。
土墙上开着几扇窗，许是内侧靠近厨房，窗边尽是污黑的油渍，恰逢这阴潮的天气，就顺着墙壁缓缓往下蔓延，欲坠不坠，被极强的吸附力所控制住势头。
程寂远离了些许距离，目睹着丝缕阳光艰难地穿过薄雾，打在门口的框架上，照亮上了上方粘着的五帝钱，表面已经被厚厚的蛛网所覆盖，拇指大小的蜘蛛伏在满是铜绿的钱币一角，用它的复眼回望着逐渐靠近的来客。
吱......
只是轻微一声，在门朝内部敞开的那一刻，它的连接处骤然断裂，干燥且被蛀空的门板就这么倒下，在地上砸出呛人的灰尘。
程寂朝里头望了望，黑洞洞的室内环境依旧是像昨晚记忆中的那样，空间布置与结构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这间房子内有乾坤，而不是独眼老太太的问题？”程寂微微蹙眉，握紧了怀中的那枚符箓，不得不说，在这种有所准备的情况下，真的给人一种足以独自冒险的底气，和无道具时担心受怕、考虑再三的感受截然不同，它能促使人们的抉择更加大胆，更愿意去试错。
同样的，有利就有弊，它会适当地麻木主观思想，仗着有道具在身，对细小的问题视而不见。
嗒嗒嗒——
程寂跨过了门槛，惊动了门梁上的蜘蛛，它飞快地在网上爬行，躲到了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程寂拨开蛛网，进到屋内。
在屋里，原本摆放着各式不知名货物的玻璃柜已经被打碎，里头零星放着一两包空的包装袋，四周散落着昆虫的遗骸。
墙壁上的挂历时间还停止在03年，再也没有被人翻动过。
程寂知道自己所处的时间，05年，也就是说，这个房间自两年前起，似乎就没有人居住了。
他继续往里走着，低下头，发现地板上散落着数量极多的老鼠屎，越往内越多，在纸盒上，床铺上，几乎没有足以落脚的地方。
骨碌碌——
断了握把的保温瓶在地上缓缓滚动，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状况所影响，它的杯口朝着里屋的方向，程寂这才想起来，当时那个播放着电视节目的房间不曾去过。
他踩过狼藉的地面，感受着鞋底下发出的咯吱声，慢慢地伸出手摸向那层幕帘。
即使经过这么长时间，幕帘依旧没有任何破损，哪怕是被老鼠咬出的孔洞都不曾存在。
程寂缓缓伸出手，当晚的画面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
扑出的小侄女......
不，还不止，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安装在墙体上的方形轮廓。
是电视吗？不，不像，那玩意连画面都没有。
“对啊......当时我听到了电视广告的声音，可在那一瞬间，我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电视存在，就被阻挠在外了。”程寂心中一颤，愈发对幕帘后头的事物产生探索感。
而现在，他再度来到了这里，真相就在这帘子后头。
程寂默数了三二一，这一回，不论出现什么他都要看到后头藏着的东西！
他毅然抬腿，朝着幕帘的方向一跨。
后头并没有电视，甚至可以说，连能够插上电线的地方都没有！
它只是一个单独的空间。
只不过，在这里，有着一个神龛。
供的不是什么神佛，而是......一座没有双眼的老鼠雕塑！栩栩如生的雕像嘴上还叼着一撮稻穗，围着身子缠绕的尾巴尖端，串着一枚铜钱。
果不其然，那晚的见闻，也大多是幻象，自己确实是被老鼠群驱赶到这里，也在这里购买了东西。
他的目光看向神龛面前的碟子下，正压着昨晚他递与老太太的钱币。
“老鼠......灰大仙？”
程寂喃喃着，不由得回想起了老太太的话：灰大仙喜欢捉弄夜晚迷途的小孩子。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程寂隐隐觉得，昨晚的不少遭遇，都是事先编排好的，目的就是让他来到这里。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将他和小侄女刻意分隔开，让他经历鼠潮追逐的事件呢？
除非，要用幻境带走他的存在和追逐他来这里的，不是同一方。
换句话说，那老太太撒谎了，并没有将有其他厉鬼企图谋害性命的事实告知给他本人。
当然，程寂并不完全肯定目前的推断，只不过是基于现在的猜测提出的某种假想。
谁知，正当程寂思考之际，一只肥大的老鼠从一旁的箱子里窜了出来，下一秒，带动着满屋的大小老鼠四处躲藏，如同将要地震一样。
它们并没有攻击程寂的意图，只不过，这种混乱的景象让程寂在潜意识里想着：有危险要发生了！
他朝着老鼠躲避的反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开口朝下的纸盒，随着脚步靠近，程寂居然听见，里头有动物咀嚼的声音。
那会是什么？
程寂大着胆子将手按在了纸盒上方，入手一片冰凉。
不对劲！
程寂的大脑在这一刻立即预警，他赶忙抽回手。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一双满是血迹的手猛地从箱子里伸出，拽住了他的手臂，指尖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撕咬吃掉一样，露出内部白色的骨骼。
程寂拽了拽，对方纹丝不动，反倒是那个纸箱翻滚着掉落。
他看到，手臂的末端，连接在一件通红的嫁衣下，仿佛在里边扎了根。
程寂定了定神，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忽地觉得，这嫁衣的款式有些古怪，是贴近古代婚礼的风格，而不论是已知的鬼魂梁芬，还是谢家死去的人，按理说都和婚宴的主题不搭。
还是说......
这是来自于扮演者的道具！
程寂的目光一直盯着鬼手，而它，也没有进一步发起致命的攻击。
但是，它散发出来的怨念，足以让周边的小生物们感到畏惧，进而四处躲藏。
“放手。”程寂用力地甩了甩，可那件衣服始终紧紧地贴在盒子上，无法撼动分毫。
下一刻，几个人猛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上套着宽松的外套，脸上戴着农村小孩常用的脸谱玩具。
“抓到了！”其中一人兴奋地说道，打量了程寂一眼，“原来是扮演成了小孩子，怪不得不怎么惹人注意。”
“小孩？”后头的人紧跟着走上前来，而后，一人默默地摘下了面具，“程......张以翔，你怎么在这？”
在对方的头上，程寂看到了夏红菱的名字，紧张的内心不禁一松。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怎么和他们......哦，我知道了，你曾经说过有后手，就是他们吧？你在进任务前动用过了你的道具。”
夏红菱笑了笑，同一旁的人说了一句，对方这才解了鬼手的效果，好让程寂摆脱束缚。
“他们是？”望着重新缩回到嫁衣内的手，程寂看了几眼其他还戴着面具的人。
夏红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拽着程寂来到一边：“还记得我的室友吧？”
“她也来了？”
“嗯，不过并没有分到一起，要不是借着道具效果，我也没那么快找上她。”
“信得过吗？”
“至少目前没有利益冲突，我们的任务目标注定了我们作为中立派的性质。”
中立派......程寂想了想，似乎确实这样，他们只是负责发掘事件背后真相，除非任务中有保密一方的存在，否则和其他团体没有太激烈的对立立场。
他顿了顿，用低沉的语气开口问道：“那你知道他们的任务目标吗？”
夏红菱点了点头，也无法完全肯定：“据我所知，主要的任务似乎是破坏异常的丧葬流程，但他们还没有找到确切的头绪，甚至折了两个人。如你所见，除了池殷素外，他们团队也就剩一个人了。”
程寂摇了摇头，据夏红菱所言，池殷素的团队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这个时常变化位置的空间以及这个神秘的神龛，想着此事或许和丧葬异常相关，便留下了这个束缚类的道具，尝试着限制与此相关的人或者鬼魂。
虽然道具最多只能困住五分钟不到，但他们相信，这足以让他们赶到附近了。
哪知，到头来还闹了个乌龙，抓到了自己人......
程寂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目光越过几人，望到了躲在门外的一个人影，似乎是和夏红菱几人一起来的。
见状，他不禁喃喃着：
那不是......小卖部的独眼老太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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