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决战
梅岭北麓，清军控制的北关口，一队清军骑兵正从北门策马入城，驻守在此的清廷知府和绿营军副将早就已经接到了命令，筹备好了供这一千七百多名八旗兵和数千匹战马补充的粮草。
这支清军按照喀喀木的计划，将在城中休整一天，然后直接顺着北江河谷而下，三百里奔袭，一举拿下明军在半个月之前新建成的红梅县城。
如此一来，就算是明军在中途的必经之路部署有哨骑，也很难及时将情报传递回去，红梅县城中的明军除非是放弃所有辎重，直接弃城而逃，不然绝对难以脱身。
而红梅县城现在被马宝部驻兵占领着，兵力不多，但防守得很是严密，作为粤北前线，清军无论如何都要先拿下红梅县城，作为立足之地的。
等到拖住明军，或者是占领红梅县得手之后，汉八旗将领王平和甲喇额真巴尔浑要做的便是等待喀喀木从南安，北江一线进抵的主力大军，这个过程中，最好是能再吸引一支明军的偏师来。
原本，喀喀木是想派三千骑兵从这一路线进发，然后速战速决，在决战之前削弱明军的实力，先打一个胜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尚可喜，耿继茂这些人心服口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打给清廷高层看的。
同时，这也能鼓舞一番士气，对明军形成压制，只要压制的威势一形成，明军就更加不可能赢得了了，对此喀喀木来说，这毫无疑问是必然的。
但喀喀木这个充满想象力，同时无可避免超越时代，在崇山峻岭中实行的“闪电战”想法并没有得到尚可喜和许尔显的支持。
两人虽然不好明着否决，但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列举了好几个骑兵在山岭疾速行军时，根本无法解决的困难，才把喀喀木给拦住，毕竟喀喀木只是心高气傲，并不是个战场初哥，他分辨得出利害。
现在的喀喀木就有点像当初刚刚开始指挥大军的耿继茂，虽然是个打了十几年仗的老将，但因为打心底里对对手的轻视，让他在认知上，在欺诈手法上的水平变得低下了，很多事情，喀喀木根本无法分辨真假，也给不出解决方案。
换言之，他如今既没有与朱由榔大军丰富的实战经验，也不屑于听取尚可喜和耿继茂的意见，本身更非什么天才。
不过，虽然在尚可喜和许尔显那里得不到支持，但是耿继茂倒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只是“闪电战”的突袭之法似乎在粤北确实不适用，耿继茂也表示应该适当放缓行军速度，同时增强这支偏师的兵马，以防不测。
而喀喀木原本是只想派部下的甲喇额真巴尔浑独领这支偏师，满足对方建功立业的愿望的。
只是，尚可喜并没有同意，迫于对方当前的地位确实不俗，在顺治面前甚至还比自己高得多，如今正受顺治皇帝的重用，在军中朝中也都能说得上话，喀喀木只好同意派战场经验丰富的汉八旗王平随行，一同率领这支兵马南下。
这些掣肘也更加坚定了喀喀木要在决战前就立下大功，在军中建立不可挑战，说一不二之威望的决心，尚可喜虽然管控不了他，但却碍手碍脚的，让喀喀木很是不爽。
但战场之上，有时候比资历更重要的，是战功，谁能打得赢，谁说话就算数，就有人听，更不用说，喀喀木还是满人，他甚至不需要大胜，只需要一场小胜，便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彻底堵住尚可喜的嘴。
“立刻派出哨骑，扫清北江两岸的明军暗哨，咱们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发，打那些尼堪一个措手不及，红梅县里的明军，一个也别放跑。”甲喇额真巴尔浑看着最后一队骑兵入城，对着王平下令道。
“李来亨，马宝这些人如此狡猾，又盘踞广东多年，消息一定十分灵通，此番咱们大军的行动他必然很快就会知道。但他绝对想不到，咱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只休整一日，就继续南下了。梅岭北关口到红梅县，红梅县到南雄府，那么远的路，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额真大人说的是，哨骑也是马，咱们也是马，他们快不了多少，红梅县里驻守的明军，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王平笑着奉承道。
他对于八旗军的实力，也是完全信任的，虽然是急行军，但剩下的战力对付明军这些南兵，必然绰绰有余，甚至就是砍瓜切菜罢了。
毕竟，此战若是胜了，他也绝对能从中捞到大功，这就是他私下和尚可喜连通，假意支持喀喀木，劝说对方放弃一开始的计划，换来这个位置的原因——一箭双雕。
“但是咱们还是要小心，特别是后路必然不能有失，王平，你领五百骑兵作为后卫，严防明军偷袭包抄，红梅县毕竟是明军的地盘，咱们必须小心。”巴尔浑笑了笑，看着王平道，此战的功劳，自然还得是他巴尔浑的，只能说清军内部也同样互相算计、抢夺功劳。
王平听了，脸色骤然大变，他本来就是奔着功劳来的，现在听巴尔浑这么安排，哪里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谁都知道南兵好打，自然是抢着来打。
但就算知道，他也无可奈何，巴尔浑才是这支大军的统帅，并且还是个满人，他必须服从命令，而且和对方闹掰了，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最终，王平咬了咬牙，只得应声道：“额真大人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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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县城下，清军的哨骑往来呼啸，不时还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他们正想方设法挑衅城墙上的明军士兵，想要引诱后者出城作战。
巴尔浑为了防止驻守在红梅县城里的明军逃跑，除了前期派出清扫明军暗哨的那队骑兵之外，并没有安排前锋，直接就率主力沿着河谷奔袭而下，甚至就是王平统领的五百后卫，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不过，他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明军在河谷中部署的暗哨基本上都是稍作抵抗之后，便望风而逃了，和以往遇到的明军没有什么区别。
城中的明军虽然也一度派出了百余名游骑出城反击，但随着清军主力迅速抵达，他们只能狼狈撤回城中，双方在骑兵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使得红梅县城内的明军显得毫无反击之力。
巴尔浑其实并不清楚红梅县城内明军的确切兵力，许尔显最后传出的，有关明军兵马部署方面的军情，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情报还十分模糊，特别是关于红梅县方面的侦察，连驻守的主将和营伍都不清楚，十分不可信。
他如今从明军的暗哨和反击游骑的数目中推测对方只有两三千兵马，最多不会超过四千，其中骑兵不会超过两百。这些步军若是出城野战，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这让他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每次想到这里，巴尔浑心中都会十分激动，同时更加庆幸自己孤军深入，一往无前的勇气。要知道，若是来迟了，这支明军听闻风声必然弃城而逃，那他孤军直入，引诱韶州府外的明军主力派兵救援的计划，也就直接泡汤了。
而此时红梅县城墙北面城楼上，马宝看着城外平野和山麓缓坡上乌泱泱一片的清军骑兵，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畏惧和担忧，甚至还很快估算出了巴尔浑只带了两千多兵马。
他缓缓扭动脖子，手中的远镜也随之移动，视野里面北江河谷南面一座西北-东南走向的平缓山丘上，大队清军骑兵伫立其中，从河边平地一直到山腰处的密林边缘，其中还有一些游骑散到了西面的高埠之上，似乎是在警惕着那个方向可能出现的明军。
梅溪虽然只是北江无数支流中不起眼的一条，但是河谷并不比北江的狭窄多少，甚至因为北面的山丘十分平缓，也没有密林覆盖，更适合行军。巴尔浑军中还是有带过兵，会打仗的人的，战场上基本的警戒和准则并没有丢掉。
看了一圈之后，马宝基本上有了判断。这些骑兵完全没有攻城的能力，而且似乎是因为赶得太急，他并没有在远镜中看到他们携带的辎重和随军的民夫，也没有看到他们在城外扎下的大营。若是对方想要围城，后续应该会有船队运输粮草辎重，顺流而下。
如此冒进的行军，看起来好像是气势如虹，牢牢抓住了战机，但只要一遇到攻击，在没有坚固营盘作为依托的情况下，稍微失利就极有可能演变成整支军队的溃败，这是兵家大忌。
不过，若是对上连南京城，岳阳城这样固若金汤的要塞都能一枪不发，一炮不放，直接丢掉的明军，似乎如此急行军也情有可原，甚至合情合理，这也正是为什么清军如此看不起明军的原因。
而马宝如此淡然，不仅仅是因为对手根本就是准备不足，更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他在城中的兵马早已经准备就绪，四个千总部的精锐战兵随时可以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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