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恩爱
说到伤心处，帝政烨面露愁楚，洪亮的声音也不免悲凉低落。
“瞧皇上这话说的。”娇嗔软糯的声音来自帝政烨左侧，一身雍容华贵貌比天骄的女人。“当年可是臣妾执意要将晟儿送到哥哥身边教养，皇上你如此说，可是要责怪臣妾？”
波光流转的眉眼微蹙，绛唇紧抿微嘟，一颦一盼，风韵迷人。不愧是昔日享有大商第一美人称誉的女人，林氏玉嫣。
如今她纵然再无少女之姿，可那浑身通透的女人媚态，依旧足以令不少英豪折腰。
相较于这位位高权重的女人，小三的娇媚在她跟前，就显得太过稚嫩清透。思及今日不能随她一同进宫被气的跳脚的小三，一念不禁失神偷笑。
“你在笑什么？”
疑惑响起的同时，一只手拈了瓣橘子送入一念嘴中，嚼着嘴中橘肉，一念猛然惊醒。
嘴中橘肉嚼着可不止一瓣的份量，再看帝昰将橘子送到她嘴中后，又自然而然的扳下一瓣往自己嘴中送。
这自在熟稔的相处模式，如果一念不是局中人，她真的不会相信，自己就是昨晚那个被他丢在新房独过新婚夜的新娘。
瞥见帝昰手中橘肉吃尽，一念细细嚼着橘子的嘴唇一勾，拿起一个未剥的橘子往帝昰才拿帕子擦拭过的手中一塞，柔笑轻语：“臣妾在笑，殿下您。”
“笑本宫。”帝昰捏了捏被塞入手中的橘子，眼中笑意璀璨，略微一颔首，目光已专注的盯上正在被剥皮的手中橘。“虽不知本宫因何能博钰儿一笑，可思及钰儿一笑是因本宫，本宫甚是欢喜。”
一念笑容一僵，本宫本宫本宫！这家伙，自己明明都已经一次又一次跟他摊牌，他却还顶着无形面具拒她于千里之外……还是说，他们暂时打算不交出那枚药？
更或者说，那枚传说中能够救死复生的药，根本只存在于传说中。
“殿下，德妃娘娘问你话呢。”清灵婉转的声音从帝昰另一侧传来，从忧虑中回过神的一念，目光定定的盯着手中剥去外皮的完整橘肉。
身侧人告罪：“方才儿臣只顾着与太子妃说话，并未听到德妃娘娘所言，还望德妃娘娘切莫怪罪儿臣无礼，儿臣……”
“罢了罢了，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谐，乃是吾大商与东秦两国之幸，本宫岂能怪罪。”轻轻淡淡的声线，柔而不娇，清而不脆。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坐在帝政烨右侧，一身素雅淡妆尽显端庄大气仪态的德妃娘娘，当朝重臣薛相之女，帝政烨八子之生母，薛净君。
“德妃娘娘言之有理。”座位仅挨着一念他们的薛相接口道：“二皇子既已向太子殿下你讨要人，太子殿下怎么也该给个答复才是，二皇子已……”
帝昰疑惑：“讨要谁？”
不用看对坐那翘首以盼的男子，也不用再细听薛相隐含着幸灾乐祸的解答，一念便已知晓，她终是等到了早该来的。
毕竟打从小四随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帝晟那迫人的目光就几乎没从她身边离开过。
帝晟这向来目中无人的主，能耐住性子兜兜转转好一阵才扯上这话题，可见这近一年来，在东都待得够憋屈。
德妃：“慧姐姐见太子你与太子妃恩爱有加，思及你二皇兄那可怜的夫人，唉，可怜她……”
“妹妹莫伤心，你近来身子又不爽，太医一再叮嘱你切莫伤神。媛儿命薄，好在我的晟儿并非薄情寡义之辈，又能得妹妹你这般怜爱记挂，怕是她几辈子才修来的这等福分。”
蕙贵妃一番话说的是情深意切，可眉眼里的神色，话里内容的转向……分明就是想断了她亲生儿子好不容易等来的话题。
一念嘴角微勾，听着另一人直言不讳的截断蕙贵妃煽情话语。德妃本性柔弱，可她那位极人臣的父亲，不是好糊弄的主。
听了薛相简洁而适当的解说，一念补上了走神时漏听的内容。
帝晟确实如她所预料的讨要小四，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许以妃位，难怪蕙贵妃这般那般的转移话题，堂堂一个亲王竟讨要一侍婢为妃……
不过这也是一念今日只带小四不带小三的因由之一。
“薛相一番美言，本王在此先行谢过。只是不知九弟，是否愿意成全你二哥我？”
帝晟这一番言行举止，于薛相，神态谦恭的不端一丝一毫亲王架子。于帝昰，兄友弟恭的仿若平常人家。
帝晟这般亲和姿态，一念也曾切身‘享有’。
*
旧缘。
一家酒肆外的街道上，人来车往。仿若人体内的血液流动，鲜活着这座城。
酒肆二楼，一扇开启的窗口，趴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单看其五官样貌，算不得俊朗无双，然因其肤白嫩红，使人一眼瞧之，难能不喜。
少年双手撑着下颚，微垂的双眸漫不经心的随着街道上来往的某个人或者某辆车马移动着。
不一会儿，一张娇媚艳丽的青雉容颜趴在少年旁边，哀声怨道：“我说我们亲爱的一念先生，你还要在这里耗费多久时间？你要是再不想法子把我们手里那一大批药材脱手，它们可就要在库房里发霉生腐了，三千六百七十五两二钱银子啊，就这么没了啊。”
仿佛触及到伤心处，言至此，娇声哀泣。
被抱怨的少年，便是顶着一张假脸名扬四国的一念。
听到身旁人的哀怨，一念背一直，原本支撑下颚的双手一把捂住双耳，啐道：“银子银子，我说戚琳江，平时让你替海芝分担分担账房事物你不干，你怎的偏偏就记住这三千六百……百……百多少来着？”
“哎呀，姐姐你看，我们姐妹两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不知柴米贵的主啊！三千六百七十五两二钱，这可是三千六百……”小三对一念的抱怨由一声痛呼结束，转而是对小四的怨骂：“戚海芝！你是我亲生的吗？手劲这么足，要是把我打出什么问题，我看你怎么跟你爹妈交代。”
面对小三充满怨念的眼神，小四面无表情，“当然不是。”
话音一落，伸出一手，将与一念几乎并立的小三一扫开，紧接着占据此地，冷冽道：“打死了事。”
早已回头观战的一念，忍不住为小四鼓起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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